一间,小儿子住着一间,他们家没有雇人,这样将将是够住。若是来了客人就要腾屋子,现在上下修的都是五间屋子,楼下堂屋那间是格外大的,在楼上就修成了一个‘起居室’,做成了一个炕,湿衣服都烘在那里,因为二楼也烧了炕,一楼格外暖和,徐太太衣服穿得明显比往年轻薄。孙儿孙女也很活泼,楼上楼下疯跑——便连楼梯也比木房屋轻缓,没那样陡峭。原本的楼梯几乎是直上直下,老人家上二楼非常不便,现在则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几间房看下来,张老丈说不出话,坐在堂屋里喝了半盏茶猛然问,“一天要烧多少柴!”
这是个很实在的问题,也是这房子唯一的毛病,其余——其余自然是只有好的!这房子,你在这间大哭大闹,门一合拢,隔邻只能听到一点动静,光这一点胜过木板房多少!
他女儿说,“如今城里烧煤呢,蜂窝煤,从彬山运来的,一天七八斤,咱们到底是南方,本身暖和,借些热气罢了,一个月二百四十多斤管够了——还随时都有热水!一斤煤不过两文钱。”
“两文钱?”张老丈大吃一惊,几乎站起来,“两文钱!?”
徐地主的心则猛地往肚子里一落——两文钱的煤价,一个月不过是五六百元,他们家十口人,等于一人一天花费两文钱取暖,做工怎么也有二十多文得,这还是花得起的,不至于花家底。这房子已花了他不知多少筹子,徐地主还没算过自己贩农具的生意能赚多少,现在节俭的心思很强。
但张老丈不易接受这个价格,他质问道,“一斤煤怎么只要两文钱!”
煤——和炭一样,当然都不是平民百姓能用得起的,煤炭对百姓来说一直都是珍稀资源,碳价很贵,烧个炭盆要全家人一起用,还要在上头坐着热水,便连木柴其实也是紧缺的,南方还好,北方的柴本就不便宜,到了冬日还更要涨价。百姓们追求的并不是暖,而是不要冻死,热有时候也是一种宝贵的资源,所以不论南北,冬日洗澡都被视为不良习惯,便是大富之家也有人因为轻率洗浴而染上风寒一病不起,更不说平民百姓了。
就是煤价最便宜的时候,也要五文一斤这是起码的,两文一斤,这价格让张老丈很震撼。他女儿笑嘻嘻地说,“平价煤,按人头限购,一个人一个月三十斤,若是要再买,八文一斤。”
八文一斤也不贵!张老丈说,“彬山产煤么!这么便宜!”
“是有个小煤矿,现在路好了,每日都运煤来。”张老丈的女婿也回来了,先给长辈打了招呼,又转出去打热水洗手洗脸——有了炕有了地暖,热水也比以前易得了,人们脸面看着都是光洁的——这时候才回来说道,“但六姐说那个煤矿产量不高,若是我们的路能修到许县,可以从许县采煤。”
张老丈说,“许县的煤和彬山的煤其实都是一条矿脉的,但也快采尽了。”
“那是老法。”女婿很笃定地说,“六姐说新法采煤又快又好,产量还高,眼下我们用的煤都是从老矿洞里采出来的,许县那里还有很多产量可以挖,还能进得更深也不会出事。”
张老丈不说话了,低头喝茶,徐地主叉开说,“城里许多砖瓦呢!”
原来临城县也有些富户,而且路通了以后,很多人都去云山县转悠过了,云山县很多新房子都是这个样式,正好买活军为徐地主建的样板房十数日就竣工了,这几家看过之后纷纷出钱也要建房,想法和徐地主大约差不多,筹子拿在手中无用,不由尽快花掉。因此如今买活军的人正在为他们造房子,城里还有许多人家也都在询价,他们自然建不了这么大,两层楼是要特别的贵——但三间的水泥房还是可以想一想的。
临城县的变化实在是太大、太多了,张老丈真不知从哪里问起好,此时天已黑了,几个女人进进出出地捧着菜,往年的冬日,临城县只能吃锅子,来了贵客就是烧一锅鸡汤鸭汤,吊在炉子上煮着,其余无非是炒些青菜豆腐,不久就冰冷了,要吃时倾入锅里烫热。但今年屋里暖融融的,菜就做的很丰富:红烧鸡,外头切了一盘卤肉进来,还有豆干、海带结这样的卤味一盘,这其中海带是最难得的、冬笋炒五花肉片,炒青菜、雪里红炒冬笋,鸭汤,六菜一汤非常丰盛,在蜡烛下散着腾腾的雾气。“先吃了晚饭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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