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守行神色冷漠,心中可惜。
这个荀长老,警惕性还是太高了,一路上到现在,只给了这么一次机会。
尽管如此,这一剑还是被他给躲了。
否则长剑贯心,剑气再一绞,他差不多就能交代在这里了。
沈守行默然看着荀子悠,事到如今,他也不必遮遮掩掩了,便淡淡道:
“为了我沈家,怕是要为难荀长老,留在这孤山墓底了。”
荀子悠并不意外,目光如剑,“这么说,这一切,真的都是沈家做的了?”
“是你沈家,制造了矿难,坑杀了数以十万计的矿修,而后又用墓葬,将这矿坑封住,让这些苦难的矿修,死后也永不见天日?!”
荀子悠语气中带着怒意。
众人神色一变,墨画心头微颤。
沈守行则目光暗淡,一言不发。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荀子悠目光一凝,而后面带讥讽,“你沈家,当真好大的气魄,整个矿山,那么多无辜修士……说杀,就杀了……”
荀子悠又注视着沈守行,“孤山是你负责的,而你以不到羽化的境界,就能担任沈家的实权长老,想必曾立下过天大的功劳。这个功劳,想必就是坑杀了这些矿修吧?”
“当年这个矿难,是你沈守行,你这个沈长老,一手策划并执行的吧?”
荀子悠语气冰冷,但却压抑着怒气。
此言一出,场面死寂。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即便此前不知道,但进了墓葬,进了万人坑,看到了那么多尸祟,以及堆积成山的尸体,众人的心里,或多或少,早就有了推测。
只不过,没人点破而已。
假装不知道,还能暂时掩盖一下事实。
一旦点破,坐实了沈家的所作所为,那几乎立刻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沈家肯定会灭口。
孤山矿难,十万以上的散修惨死。
这等惊天的恶行,几乎足以动摇沈家的根基。
道廷那边,绝对不会放过沈家。
沈家也会面临各方诘难,颜面彻底扫地。
而从现在看来,沈守行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众人,活着走出孤山。
樊进头皮发麻,心中苦涩。
他最坏的预感,还是应验了。这个劫,到底还是没躲过去。
一旁的顾师傅心中发凉,与此同时,还有无比的愤怒。
他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是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
“孤山数以十万计的散修,就这么被全部坑杀了,死在了这暗无天日的矿坑里……”
“沈守行,你的良心,真的能过得去么?你真的不怕……遭报应么?”
沈守行神色漠然,但他的额头,却在不停跳动,内心挣扎着,似乎也不想回忆起,这过往的噩梦。
那么多矿修,被坑杀至死时的景象,那一张张迷茫,无助,孤独和绝望的面容,又突破尘封的记忆,浮现在他脑海中。
这些,是他亲自下的决定,等同于他亲手,造下的杀孽。
沈守行的心性,生出一丝裂痕。
但他的脸上,仍旧麻木而冷冽,“我……不得不这么做。”
荀子悠冷笑。
沈守行并不理会这份讥讽,而是轻轻叹道:
“在天才云集的大世家中,要想向上爬,究竟有多么不易,不身处其间,根本不会明白。”
“尤其是出身不好,血脉庶出,位于家族权力边缘的子弟,向上爬,更是难如登天。”
“什么好东西,都是别人的。”
“你只能跟在别人后面,分一些别人不要的残羹冷炙,还要卑躬屈膝,感恩戴德……”
沈守行的眼中,露出一丝愤怒和痛楚。
“我尝过这种滋味,所以我不想过这种日子,我也不想,我的儿子,孙子,将来也过这种日子。”
“所以,我要往上爬,不惜一切地向上爬。”
荀子悠默然,而后淡淡道:“所以,这孤山十万矿修,就成了你向上爬的垫脚石?”
“我本也不想杀他们。”沈守行冷漠道,“我并非滥杀之人,但他们闹得太大了,甚至搞得不可收拾,再这样下去,大量散修,会发展成暴民与流民,沈家安置不了他们,自然只能有一条路走……将他们连同孤山,一同埋葬。”
顾师傅怒意上涌,“你们沈家,占了他们的山,夺了他们的矿,逼得他们走投无路,反倒怪他们闹事?”
沈守行道:“山,是他们自己丢的,矿,是他们自己卖的,散修短视,为了一时之利,丢了立命之本,与我沈家何干?”
“你……”顾师傅怒意塞胸,手指颤抖地指着沈守行,一句话说不出来。
荀子悠冷声道:“无论以何种理由,你也不能丧心病狂,将如此多的散修,全都坑杀了……”
沈守行漠然片刻,轻声叹道:“他们……没用了啊……”
“挖掘矿山,我沈家有大型灵械,不用他们出力。”
“他们本就穷苦,从他们身上,又赚不到灵石。”
“唯一有价值的,就是他们世代生长的孤山,但他们也因一时私利,全都卖掉了。”
“你自己想想,他们……还能有什么用?”
“再加上,这些又饿又穷的散修,还会闹事,这样一来,我更没办法留他们。”
“留着他们,对我沈家,对道廷司,对孤山,乃至对整个乾学州界的安定,都没好处。”
“修士要进步,世家要发展,修界要繁荣,自然就需要,踩着这些底层的尸骨。”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只是有人能看到,有人看不到罢了。”
“能看到的人,无能为力;看不到或不愿看到的人,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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