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世界上,没有不投机的地方,只有投机才能赚大钱。)
那枝古巴雪茄,他吸了几口,又放下了,就在烟缸边上燃着……这时,骆驼说:兄弟,这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咱哥俩推心置腹地说。小乔对我不满意……卫丽丽对我更不满意。你知道,我已经有孩子了,我不可能离婚。是,分居是分居,但我不会再离婚了。你也知道,我就这点事儿。小乔呢,她总是跟人家夏小羽比。她觉得亏,终日唠唠叨叨……这次进京办事,是她自己要求的。她非要来,我有什么办法?
我说:你又不缺这个钱,你也给她一千万,不就得了。
骆驼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说:这不可能。她不值。夏小羽是个特例,那时候火烧眉毛了。我不可能每个女人都给一千万……尔后,骆驼说:不说她了。兄弟,回来吧。再帮哥哥这一次。
我再次提醒说:骆哥,咱们都是学历史的。诸葛说:大事起于难,小事起于易,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是很麻烦的。
这时候,骆驼显得很烦躁。他说:鸟。我告诉你,咱唱的不是“空城计”!会出什么问题?我的企业,我的证券公司,都好好的。资金充足,证照齐全,都是合法企业。怎么会出问题?凭什么出问题?你这个人,瞻前顾后,不愿意干算了!
话,再也说不下去了。我知道,如今的骆驼,已经听不进我说的建议了。我站起身,默默地走出了骆驼的房间。
这天夜里,我没有睡,也睡不着。我跟骆驼,就隔着一道墙。可我们,再也无法走到一起了。这时候,我不由地想起十多年前,我们一起在北京苦苦挣扎,窝在地下室的那些日子。那日子虽然很苦,还是有快乐的……是呀,我承认,骆驼有恩于我。而且,我并不比骆驼高尚。我只是担心……
说心里话,我一直想跟骆驼好好谈一谈。我们都是百姓出身,上面没有“伞”。就算有“伞”,也是借人家的。朗朗晴空,自然无事。可一旦暴雨倾盆而下,借来的“伞”还能用么?只怕连个躲的地方也没有。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说不定哪一天,雨就真下来了……于是,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想跟骆驼再好好谈一谈。就像往常那样,做彻夜畅谈,交一交心。我甚至迫切地想告诉他,在读了一些书之后,在经历了那样的童年之后,我悟到的一些东西……我们毕竟是共过患难的。
可是,当我走到骆驼房门前时,门虚掩着,突然听见两人吵架的声音,是骆驼和小乔在吵架。小乔的声音又尖又利……我不去。又是夏小羽?你给她做的还少么?我问你,你真心爱过我么?我还是你的女人么?你敢当众说出来么?
骆驼也拍了桌子:我再说一遍,我没让你来,是你自己要来的。
小乔说:你无耻!
骆驼大声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乔说:你。就你。我要来?我为什么要来?好,我贱。行了吧?
骆驼气急败坏:你,你是这山望着那山高!
小乔步步紧逼:我有“山”么?我的“山”在哪儿?我想傍你,你让我傍么?我又不是夏小羽。人家夏小羽……
骆驼说:你这个人,撒沙个啥呢?动不动就跟人家夏小羽比,你能比么?人要有自知之明!
小乔嚷嚷说:夏小羽有什么了不起?不也是个女人么?在有些男人眼里,她是一朵花!在有些男人眼里,我就是豆腐渣!
骆驼拍着桌子说:你,胡搅蛮缠!
小乔也不示弱,大声说:好,你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吊死在你这一棵树上。咱就说清楚,你给我多少额度(我知道,这指的是活动经费)?
……我不好再听下去了,扭头回了房间。
第二天上午,我看见小乔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独自一人出门去了。
你知道什么是“范儿”么?
据说,在北、上、广三地(指北京、上海、广州),在高端的白领阶层,如今流行两种“范儿”:一种是“贵族范儿”,一种是“欧美范儿”。这我不懂。
可我真的是见过一个有“范儿”的女人。她往那里一站,我们所有的人,包括小乔,全都黯然失色。说心里话,竟还有一点自惭形秽(心态一下子就低下来了)……那感觉是说不清楚的。她丫站在那儿,你就觉得好,是好的“标尺”。是真正意义上的、女人的典范。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按我个人的理解,所谓“范儿”,那是修养、气质、仪态所产生的一种共振,是一种气场和磁力。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女士四十八岁。明明是奔五十的人了,看上去亭亭玉立,像是只有三十来岁的模样。她是北京一所大学的教授,名叫单玉。
这位女教授是当晚八点十分走进北京饭店的。那时候,我们刚刚吃过晚饭,几个人聚在骆驼的房间里聊天……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是小乔去开的门。开门后,小乔一脸惊讶之色,看上去有点傻。
这位女教授款款地缓步走进来,她往那儿一站,就像是一个放射源,整个房间的气场都到她那儿去了。她的骄傲不在脸上,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自然而然的优越。她微微一颔首,说:打扰你们了吧?
是的,她往那儿一站,屋里就没有人了。或者说你就不想再看别的人了,只有她。不是艳丽,也不是衣着,是“范儿”。她让人心慌。我们甚至不敢上前跟她握手,怕“脏”了人家。真的,她把我们震住了。
这时候,骆驼像是被烫住了似的,忽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说:单老师,单教授,您、您怎么来了……尔后,骆驼又慌忙给我们介绍说:这是单教授,部长的夫人。快,坐。坐。小乔,泡茶。泡茶。
“部长的夫人”没有坐,她脸上带着微笑,说:抱歉。我来得匆忙,冒昧打扰,就不多坐了。骆董事长,你昨天去家里小坐,落下了一件东西,我顺路给你捎过来。——说着,她打开手包,把一个信封轻轻地推放在了桌子上。
骆驼傻了。我们几个,也都怔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位单教授仍然是微微含笑,很礼仪。接着,她很含蓄地说:我知道,在地方上做事,很不容易。老隋帮你们一些忙,都是他应该做的。以后你们有什么困难,还可以来找他。那雨前茶,我代老隋收下了。谢谢您。下次到家里来,我请你们吃饭。一定来。
就在单教授转身要走的时候,她轻移了一下步子,缓住身子,回眸一望,仍微笑着说:这位是小乔吧?
小乔张着嘴,迟迟地说:是。阿(姨字没说出来)……
单教授说:乔秘书?
骆驼忙介绍说:是。那个啥、搞宣传(没敢说“公关”)……
单教授点点头,说:多年轻,多好。下次再来,不要去机关了。直接到家里来。好么?
我们都望着小乔。小乔虽年轻、漂亮,但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小乔却显得很“薄”。她“薄”成了一张纸,一身“寒气”,叫人不忍看她。
单教授走了。她的脚步声仍在我们心中回响着……可谓余音袅袅,这就是气场。这就是“范儿”。
桌上放着那个信封。谁都可以猜出来,那信封里装的是一张银行卡,人家退回来了。人家不说退,人家说是“你落下了一件东西,顺便给你捎过来”。对小乔,人家说,不要去机关了。直接到家里来。好么?——绵里藏针哪!
这就像是打包退货。连我们这些站在屋子里的人,全都成了“一路货色”。被人家微笑着、客客气气地退回来了……不用看脸色,屋里的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两个字:尴尬。还不是一般的尴尬,是尴尬到家了。
单教授走后,骆驼的脸一直黑着。后来,他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小乔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看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屋子里的空气闷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为了打破尴尬,我说:这是“范儿”吧?
不料,骆驼伸手一指:出去!
尔后,骆驼又朝小乔吼道:你,站住。丢人不丢人……
是啊,当天上午,小乔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去了。(她也许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是想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就此打人京城?)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可到了晚上,夫人就来“拜访”了。
我心里很郁闷。想到外边的路上透透气,刚好碰上出来散步的王大夫。王世安说:走走?
我说:走走。
我们二人,出了北京饭店,顺路走去。灯一盏一盏亮着,眼前不远处的天安门金碧辉煌,车流像灯河一样流淌着。走着,王世安突然对我说……不敢想。
这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问:什么不敢想?
王世安摇了摇头,说:有些事,真不敢想。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当官也不容易。都不容易。
我们相互看着,摇摇头,不再说什么了。是啊,都不容易……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慨叹。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成了“都不容易”的一个个环节了。
王世安是来给人治病的。我与骆驼之间的分歧,并没有告诉他(王世安果然不简单,他在北京一共待了六天,竟然把那位患腰椎间盘突出的领导给治好了。这是后话)。王世安经常被人请出来给一些官员治病,他也是见得多了,才有如此的感慨。
当晚,骆驼和小乔又大吵了一架……
第二天,吃早饭时,小乔眼圈黑着,一脸的沮丧。在饭桌上,她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句狠话。她说:人比人,该死。
骆驼瞪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
吃过早饭,我找了一个单独的机会,对骆驼说:骆哥,我想送你一个字。
骆驼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竟带有不屑。他说:说。
我说:是个“慢”字。有些事,得慢慢来。
骆驼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新招数呢。不还是老一套?
我说:我说的这个字,是对付另一个字的。
骆驼说:什么字?
我说:你心里的那个字。
骆驼说:吊吊灰,你是我肚里的虫?
我说:不是我。是那个字。那个字是你肚里的虫。
骆驼说:啥字?
我说:你知道。
骆驼匆忙看了一下戴在手腕上的表,说:我没时间跟你磨牙。走球了。
我知道,骆驼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字。那是个“抢”字,他要抢的是时间。这个字与时间联结在一起,曾多次被人书写在大街的墙上,可只有骆驼深得其中三昧。骆驼是最懂这个字的。他揣这个字已经揣了十多年了,他停不下来了。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生活节奏太快,弦绷得太紧,是要死人的。
到了这天下午,吃晚饭的时候,骆驼突然对我说:单教授那里,摆平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
骆驼说:隋部长人很好,就是惧内。
过了一会儿,骆驼又很自信地说:是人,都有弱点。
这天夜里,小乔悄悄地告诉我,原来这位很有“范儿”的单教授的父亲,也是位有名的老教授。他有一个心愿:为家乡重建一所(当年在抗日战争时毁掉的)曾经以他祖父的名字命名的“希望小学”。这个事,老教授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办成,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遗憾。这是骆驼躲在房里打了一天电话侦察出来的。于是,骆驼亲自驱车去拜访了这位退下来的老教授,说是要无偿拿出二百万,来完成老人造福乡梓的心愿。老教授不明就里,一时热泪盈眶……于是,骆驼一个电话,让人直接带钱去了他的家乡。等将来学校建起来的时候,再请这位名教授和她的女儿单教授一块去剪彩……到那时候,单教授就是想反对,也晚了。
我说过,我的担心是有原因的。我知道,到了最后,这笔账,仍然会记在那位部长和他的贤内助单教授的名下。
据我所知,骆驼还私藏着一把“刀”。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刀,这“刀”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示人。其实,那是一个存在银行里的“保险箱”。是事关双峰公司交易上的一些“绝密材料”……骆驼连我都瞒着。关键是,凡是秘密的东西,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伤人,也会自伤。
在北京的那几天,也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很荒。
每每走在北京的街头上,我心里就荒。比十五年前还要荒(那时候我像老鼠一样躲在地下工事里)。现在已不是过去了,可我仍然心荒。
“荒”不是慌,是空。但“空”是空,却“空”得没有缝隙。满大街都是荡荡的人流,这是说不清楚的一种感觉。是呀,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可这一切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走过一条条繁华热闹、挂满中文招牌,并书写着英语字码的大街,走过一处处映着玻璃幕墙的高楼大厦,走过一个个盛开着鲜花的花坛,你看不到一张熟脸,也看不到祥和之气。几乎所有的头都是往前冲的,没有人愿意停下来,也没有人愿意回头看一看。连街边上的树,每一棵树,都是陌生的。它不知从何处移栽在这里,陌然地立着,似与你一样,跟这个城市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们都是过客,只是一个过客,仅此。有时候,我会停下来,默默地站在人群中,看一看周围,听一听市声……可我听来听去,还是荒。越是人多的地方,越荒。
以往,每次出门,我都习惯性地带上一。可这一次,我连书也读不下去了。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房间里,荒着。我说过,我跟骆驼是共过患难的。可我们……
骆驼很忙。骆驼是一个坚定不移的行动者。他一旦拿定主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也是到后来,我才弄清楚,骆驼这次进京,需要摆平的,是两件事情。
一件是为那个新的收购方案早日上市,做些疏通。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需要报批的部门很多,就像厚朴堂上市一样,必须一个一个部门跑,要打通一个一个的关节。骆驼进京送礼,被夫人退回来的那份,只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关节”。骆驼不甘心,他变换了一种方式,颇费了一些周折,最终也算是勉强打通了。
还有一件,就是为夏小羽活动“金话筒奖”。这件事,是骆驼主动揽下来的。
夏小羽在省电视台当节目主持人以来,曾得过各种奖项。可她还差一个奖,也是她最想要的:“金话筒奖”。按夏小羽的水平来说,参评这个“金话筒奖”,根本不需要任何活动。最初,夏小羽也没想让人来北京活动。她的成绩在那儿摆着,评个“金话筒奖”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天有不测风云。不巧的是,就在“金话筒奖”将要开评的这段日子里,夏小羽出了一件烦心事。这件事一下子闹得沸沸扬扬,直接影响到了她评奖的得分多少……范家福呢,又不便亲自出面化解。万般无奈,夏小羽这才找了骆驼。骆驼满口答应。他对夏小羽说:北京这边,你不用管,交给我好了。
客观地说,一个女人,有些虚荣,这也是很自然的。夏小羽自从跟了范家福后,离官场越来越近,心态也越来越好,好到了有些膨胀的程度。那一日,夏小羽受到邀请,到一个地级市去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在高速公路上,因为赶时间,超速行驶,被电子眼拍下来了……到了收费站口,交管部门的人拦住了她的车。一是要她的车交超速罚款,二是要她交过路费。本来,市里那边给夏小羽说过,不用交过路费,由地方负担。可接待方没把事情办好,因为收费站是两班倒,头一天交代过的事,到了换班交接时,上一班的带班人忘了交代给下一班了。按说,这事对夏小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是过去,四十五块钱,交了也就交了。可那司机近来“牛”惯了,气不忿,下来与收费站的人大吵,推推搡搡的,最后竟打起来了……据说,夏小羽本人并未参与打骂。她自始至终一直在车上坐着,既没下车,也没有说一句话。可这时候她的心态起变化了。大概是越想越气愤,不甘受辱,鬼使神差地,她打了一个电话……也是一念之差。就是这个电话,二十分钟后,招来了一群人。当地的市长、市公安局长、交通局长匆匆赶来,当众给她赔礼道歉。当市长亲自拉开车门给她道歉时,夏小羽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后来就由警车开道,一路绿灯,送到了市里。
这件事,对夏小羽来说,面子是有了。可传出去,影响极坏。本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收费站的人不干了,他们一个个忿忿不平,说这也太欺负人了!不交罚款,还打伤人……要都这样,我们还怎么工作?于是,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话越说越多,群情激愤,煽起了一股情绪。他们都在电视画面上看到过夏小羽,就嚷嚷着非要给她“曝光”!说要是省里不行,就去北京……客观地说,这年头,给人“曝光”,也是要托关系的。一个收费站,几十号人,全都动员起来去托关系,这就可怕了。本来都是“维权”,后来竟演变成了一场“斗争”……世界很大,也很小,他们七拐八拐托来托去,托到了一个身在京城、名叫“宋剑”的报社记者头上(此人本名宋保平,后来宋保平就成了整个事件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大概这个笔名为“宋剑”的年轻人也是想打抱不平。于是,就由他亲自下来采访,亲自撰稿,给报纸写了一篇文章,文章的题目是《行霸王路——无理狂砸收费站》。等夏小羽得到消息的时候,北京的这家报纸,三审都过了,马上就要见报了。
夏小羽一下子慌了。这事也赶巧了,正是北京的专家们要评“金话筒奖”的关键时刻,如果那篇文章一旦登出来,夏小羽就别想要“金话筒奖”了。另外,这件事一旦传开,还会牵涉到范家福范副省长。到时候,你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夏小羽找了骆驼后,心里一直悬着,她一天给骆驼打一次电话,不停地催问结果。骆驼每次都大包大揽,说:放心。没有摆不平的。
做这两件事,骆驼并没让我参与。那几天,他带着小乔四下活动,总是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又要研究第二天的行动计划……小乔呢,每次从外边回来,都要给我唠叨一番。她主要是对夏小羽不满。也捎带着对骆驼不满。她觉得,同是女人,一个是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我知道,骆驼无论做什么,一旦动起来,就是拼命三郎的架势,做得很彻底。就像他常说的:必是拿下!
在这里,我要特意提醒你,千万不要轻易去伤害一个年轻人的自尊心。尤其是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万万伤不得。他会记你一辈子的。
据小乔透露,在北京给夏小羽活动“金话筒奖”的时候,骆驼一开始找的就是这个笔名为“宋剑”的宋保平。在骆驼眼里,宋保平不过是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小记者,他能有多大能耐?骆驼是见过大世面的。过去,他也常被一些记者包围着。那些报社的记者一个个都争着采访他,嘴里甜甜地叫着:骆董事长……所以,骆驼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骆驼跟宋保平第一次见面,约在一个饭馆里。这个饭馆叫:晋阳饭庄。主营面食,在北京只能算是中档餐馆。骆驼在饭馆里要了一个包间,托人请宋保平吃饭。当时在座的,除了小乔,还有两位京城的文化人,也都是大学里的教授(他们都曾被骆驼聘做顾问)。宋保平是北师大毕业的,对两位文化人十分客气,执弟子礼,一句一个“老师”地叫着。而这两位,身在京城,桃李满天下,自然不把宋保平当回事,一口一个“小宋”,提溜着让他一次次给骆驼敬酒……这就使骆驼产生了一些错觉。
所以,待酒过三巡,骆驼说:老弟,回过老家么?
宋保平说:回。每年都回。
接下去,借着酒劲,骆驼就用教训的口气说:那以后呢,不打算回家了?
宋保平怔了一下,没说什么。——他知道,这里所说的“家”,指的是籍贯,是平原上的家乡。
骆驼又说:民间有句俗话,叫“上天言好事”。你听说过么?
宋保平愣愣地,想反驳,却忍下了。
骆驼再一次用教训的口气说:老弟呀,什么都可以忘,家乡不能忘。你说是不是?
这时候,宋保平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这就像是在骂他……可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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