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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两个世界(第1页/共3页)

是的,明亮疯了。

你看见马路上走过一个衣衫褴褛的精神病,肯定觉得你和他天差地别,属于两个世界。其实不一定。也许,一个阴谋笼罩上你,或者一个念头纠缠住你,再或者一个场面惊吓到你……你就变成他了。

如果明亮家装着摄像头,我们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10月25日一早,阴。

空荡荡的家中,只有明亮一个人。

她从梦中猛地睁开了双眼。

看样子,她做噩梦了。

她在床上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转着脑袋,四下看了看,终于坐起身,穿上了那身紫色的睡衣。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起床之后去卫生间洗漱,她蓬头垢面,开始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

终于,她找到了,是汉哥送给她的那个定情物——塑料皮笔记本。

她显得很开心,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打开了电视。明亮很少看电视,此时又是大清早,十分异常。

电视里是个购物节目,一男一女正在高声叫嚣。明亮一边看一边在笔记本上认真地记着什么。

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明亮就认为她是弗林医院的精神病医生了,她的患者叫碎花小鳄。在那个幻象世界中,通过电极可以把人类大脑里的情景在电脑上呈现出来。

那台电脑其实是现实中的电视机。

现在,明亮紧紧地盯着它——她的患者碎花小鳄认为自己在弗林学校读书,她的生活中莫名其妙出现了一瓶可乐,又出现了一根棒球棒,又出现了一张新床单……

一个多钟头之后,她依然在做着同样一件事。

其实,她在笔记本上写的并不是文字,她在画五线谱音符,非常凌乱。

终于,她慢慢放下了笔记本,转过头来,不知道对什么人说话了:“以前的一切都是你的梦。忘掉它,从头开始吧!”

(也许是某个时空中的这段情节:她在诊室里给碎花小鳄做了催眠,然后对她说:“以前的一切都是你的梦。忘掉它,从头开始吧!”)

接下来,她又做了一些令人摸不清头脑的古怪动作,最后站起来,走到书房前,把门轻轻拉开了,对着空气说:“今天晚上,你睡这里,101。好了,你休息吧,休息很重要。”

(也许是某个时空中的这段情节:她把患者碎花小鳄从109病房调到了101病房。)

关上书房的门,她走到了阳台前,撩开窗帘朝外看了看,叹口气,又绕到电视机背后捣鼓了一阵子,弄得满手尘土。

接着,她来到茶几前,盯住了一个玻璃杯,里面装着水。

她和水杯对峙了几分钟,眼里突然露出了惊恐。她快步走到门口,拧了拧门把手,确定门锁着,这才回到茶几前,抓起那个水杯,“啪”的一下扔进了垃圾桶。

(也许是某个时空中的这段情节:她发现了一瓶来历不明的可乐。)

她坐到了沙发上,继续看电视,一边看一边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她的眼睛时不时地朝垃圾桶瞄过去,好像怕那个玻璃杯爬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她突然站起来,走到屋角,抓起了那把塑料扫帚,举着看了半天,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猛地扔向了垃圾桶。

(也许是某个时空中的这段情节:她看到了一根莫名其妙的棒球棒。)

接着,她大步走进了卧室。半个钟头之后,她出来了,抱着床单、枕套、被罩,统统扔进了垃圾桶——准确地说,她是用这些东西把垃圾桶覆盖了。

她又冲进了卫生间,把剃毛器、洗面奶、毛巾统统抱出来,也扔到了垃圾桶上,还狠狠地踢了几脚。

(也许是某个时空中的这段情节:她的私人物品都被人替换了。)

扔掉这些东西之后,她站在客厅中间大口喘息。

又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她平静了许多,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戴上了一顶黑色头巾帽,走出来,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一边看一边继续写写画画。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天阴得越来越厉害。

写着写着,她突然对着书房说话了:“你在监视我吗?”

(也许是某个时空中的这段情节:她打开了101病房监视器,碎花小鳄正盯着监视器看她。)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回答,她就继续看电视了。

两个钟头过去了,她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电视,安静得吓人。突然,她似乎在电视里看到了什么熟人,眼睛突然瞪大了,身体也朝前倾斜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放松了警惕,把探出去的身体收回来,放下笔记本,在沙发上躺下来。

(也许是某个时空中的这段情节:她戴着黑色头巾帽躺下睡了。)

很快,她就爬了起来,从抽屉里找出一管牙膏,放进了卫生间。接着,她好像又后悔了,冲进卫生间,拿出那管牙膏,恐惧地扔到了垃圾桶旁边。接下来她显得有些狂乱,冲进卧室,找到了一个很小的金属物,紧紧抓着,走出来。

那是一个袖珍订书机。

她在半空中“咔嗒咔嗒”按了两下,然后警惕地四下张望,慢慢放松下来,把订书机塞进了沙发的一个靠垫下。

(也许是某个时空中的这段情节:她藏起了一把剪刀。)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把小提琴,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久久地望着它,双眼充满了迷茫。终于,她站了起来,慢慢走过去,好像想把它取下,手伸出去又缩回来,似乎那是个碰不得的圣物。

(也许是某个时空中的这段情节:她正驾车寻找宾馆,半路遇到了一个琴行。橱窗里的小提琴勾起了她的某种记忆。)

她离开小提琴,慢慢走回了卧室。

过了一会儿,卧室门裂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她的一只眼睛。从高度上看,她在里面蹲着。

她在看什么?

终于,她轻轻走出来,把脸凑到书房的门前。听了一会儿,她猛地把门拉开了,愣愣地看着里面,全身开始剧烈颤抖。

接着,她满客厅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回头惊恐地叫着:“b42229!b42229!b42229!b42229!b42229!b42229……”

那是她的车牌号。

(也许是某个时空中的这段情节:她在宾馆遇到了另一个自己,她开车逃离,另一个自己开着一模一样的车追上来。)

跑着跑着,她的速度慢下来,试探地迈进了书房,就像见了鬼一样,惊叫一声退出来,再次满客厅奔跑起来……

(也许是某个时空中的这段情节:她又在“独一处”饭店遇到了自己。)

终于,她筋疲力尽了,坐在了沙发上。她脸色灰白,豆大的汗珠在滴落。又紧紧盯住了电视机,购物节目还在叫嚣,已经声嘶力竭。抢购价已经从1万元降到了1元,鬼知道成本是不是只有1角。

看着看着,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睡了三四个钟头,纹丝不动。

天渐渐黑下来,明亮的脸越来越模糊了。

电视一直开着,购物节目的那对疯狂男女终于退场了,出现了一个长胡子的老中医,他盯着熟睡中的明亮,突然问:“你睡着了吗?”

明亮没有醒来。

老中医又问:“你睡着了吗?”

明亮开始磨牙,那声音显得有些凶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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