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立刻抢着说道:“就是,就是!方才璘哥哥说到从贾府的沟渠中流出残花,我就已经想到了。唐时宫内的沟渠中,也有红叶流出,上面有题诗——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
说到这个话题,薛宝钗不甘人后地接着说道:“宫外人拾到落叶,再跑到皇宫的进水处,放下一片写了诗句的落叶传进去——花落深宫莺亦悲,上阳宫女断肠时。帝城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欲寄谁?”
“就是,就是!”甄玉莲再接过话来说道,“再有落叶流出——一叶题诗出禁城,谁人酬和独含情。自嗟不及波中叶,荡漾乘春取次行。”
这两人说得热烈,林黛玉原本静听,后又莞尔一笑道:“就好像是莲哥儿接到了宝姑娘的落叶似的,你们这一问一答,极为有趣!”
听了立刻大笑,甄玉莲又担心薛宝钗羞恼,赶紧抱住林黛玉防护。
薛宝钗果然脸红,嗔笑着扬起拿着粉色手帕的右手,要打向林黛玉。想了想,她又把手放下了。
扶着船舷,她遥望着西面的江天一色,像是一尊雕塑一般不说不动。
甄玉莲和林黛玉不知触及了她什么心事,一时也不好发问,只好陪她站在一起。
“我确有心去参加‘待选’,”薛宝钗喃喃地说道,“这是光耀门庭的事。”
任凭世间哪个女子,不懂得“一入深宫不见春”的道理?又,帝王恩宠万千,定会轮到你?再者,即便如此,不多久的恩爱过去,还是要像那落花败叶一般,被人遗忘丢弃。
薛宝钗兰心蕙质,怎么可能不懂得这些。况且她的气度虽然大气宽容,也因此更有自尊。
做出这样的决定,她首先必会不认同。应该是薛姨妈和薛蟠的苦口婆心,以及薛宝钗潜意识里的自负使然。
林黛玉冰清孤傲,断不肯做那样的事,但对于薛家的决定,也不好开口评价。甄玉莲更不用说,只有呆站一边,沉默不语。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贾璘喃喃地念道。
林黛玉情不自禁地附和道:“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
甄玉莲立刻接上:“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说罢,她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住口而转头他顾。
薛宝钗暗呼口气,自顾念道:“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贾璘见她情绪稍好,随即接着说道:“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他的声音从低到高,语调从平和到激昂,神态也由温和转为慷慨。
三个女孩子被他的状态感染,相继大声背诵着《木兰辞》。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背诵完这最后一句,三个女孩子情难自已,相拥着低声哭泣起来。
“即如大船逆流而上。”贾璘缓缓地说道,“如果船工太多查看行进距离,必会觉得疲惫不堪。可他们只关心一下一下地划桨,大船终究前行不断。全神贯注与砥砺同行,才能到达目的地。”
这样的道理,薛宝钗自然是懂得。但她却不能对薛家毕竟由败家子薛蟠主事的事实,更改什么——即便薛蟠败光了家产,薛宝钗也只有旁观的份,最多就是劝几句、埋怨几句,再就是去待选,希图扭转薛家的颓势罢了。
薛姨妈再痛恨儿子薛蟠败家,再心疼女儿薛宝钗苦楚,却也因为当下不能由她公开出面经营,而对此无奈。况且薛姨妈之为人,除了在小节上精明以外,处置大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大主见。
“外面江风逐渐大了,两位太太让姑娘们快回客舱,可别吹坏了呢。”袭人、可人走来劝道。
林黛玉仰头看了看天色,再看向贾璘,嘴里自顾说道:“还好吧?”
“天色渐晚,江风的确有些大。”贾璘劝说道,“两位太太来唤得及时。”
“有吗?”林黛玉把两手伸开半空。
“莲儿,快抓住林妹妹!”贾璘惊呼一声。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showpop('/?id=25794&cid=20878038&ajax_request=1');" class="btn-addbs">『加入书签,方便阅读』</a>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