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不已,他不由得想到如果自己站在今天她的位置上能否拿出像她一样的勇气呢?
大抵是不能的吧。
这就是……人类的力量……
真身为四翼黑龙的悔蜷缩着身子伏在芷竹巷的井口旁,看着满天飞舞的剑气和冲天而起的迁跃阵法,它的眼角不由得流下一滴泪珠。
几百年了,自己有几百年没见过这样的光景了,那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色之剑如暴雨般落下扎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钻心的疼痛让悔拼尽全力重创了那位灵剑师。
在一处彻底枯竭的井口旁,那位身躯染血的灵剑师用手掌轻抚着悔的头颅,他微笑着说道:“你不用恨我,我的每把飞剑都是死在你手下的亡魂,战胜你的从来就不是我。”
说罢,灵魂已经开始破碎的灵剑师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封印了悔,而他的身旁、井口的四周除了满目疮痍的大地空无一物。
“愿人间,山河无恙啊。”
无名的灵剑师吐出一口浊气,就此死去。
……
夜家内殿,满面沧桑的夜清风终于是抬起了头,看向了早已离去的雷之仙剑。
“喂,你怎么不去帮帮他。”
白衣夜清风出现嬉皮笑脸道。
“没有必要的事情。”夜清风冷冷回道。
白衣夜清风看破不说破,“你只见过一面剑仙的残魂便再也不敢进去,那一眼你就明白了阵师与剑师之间的关联,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天才。”
“最天才的地方还不在这里,你知道吗夜清风,我真是佩服你。你居然自己悟出了光阴长河阵,沿着光阴长河试着一次次改变故事的结局。”白衣夜清风靠着内殿的石柱子上说道:“光阴长河阵的布阵思路现在就在你的儿子手上,你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难吗?”
夜清风反问道。
这下可把白衣夜清风噎住了,是啊,很难吗?
当然难!阵师天生不具备强力的进攻能力,光阴长河阵和空间迁跃阵布阵的一个极大限制就是阵师没有杀力足够大的本命武器。
而剑师往往不能够熟练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天生剑师与阵师就是冲突的。
但是,夜清风是读书人出身手握雷之仙剑,他确实有一点点资格使用出光阴长河阵。
但,自囚于祖师堂内的夜清风,是何时布的阵呢?
风雨之中,王婉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才发现夜清风盯着窗外的暴风雨还未睡去,女人伸出手去扯着夜清风的袖口哼哼道:“怎么还不睡啊?”
夜清风回过神来看着身旁的王婉目光一下子便柔和了下来,他轻轻搂着王婉小声道:“还不困,你先睡吧。”
“好吧,那你可要早点睡,明天还指望你送梓雨上学去呢,嘻嘻。”王婉朝着夜清风蹭了蹭,悄悄地又往暖和的被子里钻了一钻。
不多时,王婉的呼吸逐渐稳定下来,夜清风这才又回过神来集中精力再次神游天外。
风雨愈加猛烈,夜清风第十一次收回灵魂依附的灵体时已是强弩之末。
即使沿着光阴长河向上十八年,也还是没办法改变王婉身为压胜物的命运吗?
夜清风有些失望,却忽然想到如果顺着光阴长河向下呢?是不是会比现在走的更远一些。
果不其然,顺水而下的夜清风一路走到了三十年后的某一天。
而那天,有个人站在倒剑山巅求天地借他一剑。
而那时枫宁城已黑云压境,一个白发老道人站在云端显出法相压制妖魔的抬头。
夜清风毫不犹豫地借了那个年轻人一剑,但枫宁仍然在重压下化为齑粉,天地震荡山河顿时破碎一片。
枫宁内原有的压阵修客没有了,只有四个六星修客拼尽全力支撑。
整个枫宁上下除了这六个人以外竟没有一人帮他们一把?!
夜清风冷着脸,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后便准备收回灵体。
那人突然抓住了自己的肩膀,这个年轻人看着夜清风忽然说道:“你是过去的人吗?”
在夜清风惊诧的目光中,夜喻缓缓掏出那张记录着空间迁跃阵的羊皮书页。
夜清风甚至没来得及去枫宁城内看看已经长大的夜梓雨,但是枫宁城内没有看到自己的身影,反而京都内有自己的气息说明自己在几十年后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于是在妖魔落地一切化为灰烬之前,夜清风记住了迁跃阵的布阵方式,并返回了过去。
在后来的日子里,夜清风常常神游在魔界与人界之间,不断布下一个又一个迁跃阵。
最后的最后,夜清风最后一次布下了光阴长河阵,这一次,他走了很远很远……
而被夜清风更改的未来就像被火焰吞噬的纸张般化成灰烬,在灰烬中的夜喻流着泪一次次看向芷竹巷的家,他泣不成声道:“妈,他回来了。”
灵魂的相遇就像是早有结局的故事,即使你们素未谋面,灵魂之中刻印的印记总会促使你们再相见。
夜清风没有注意到,未来的夜喻手握着雷火仙剑,雷之剑上的气息蔓延夜喻全身和夜清风的气息一般无二。
夜清风走到了一片湖泊之上,天空倒映在整片如镜子般的湖面上,天地上下皆一色,湖中央只有一个白衣人孤零零地站立。
“雷之剑的使用者,你终于来了。”
剑仙转过身看着年轻的夜清风微笑道。
“你早知道我会来到过去?”夜清风缓缓走近小心翼翼地问到。
“当然,我在这等了你……”剑仙嘴角上扬:“一千年。”
“那你可知道怎样破解压胜物的诅咒。”夜清风手握雷之仙剑与剑仙对立,此刻的他眼中只有王婉的未来,丝毫不在意对方是否真的是那个剑仙。
“夜清风,你是千年来唯一一个与我相见的人,你已经很接近那个真相了,王婉生也好死也罢,重要吗?”
剑仙脚后跟轻轻跺地,顿时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夜清风目光冰冷:“看来我是白走一趟了。”
“真相已在你的面前,你的灵魂已经被光阴冲击的虚弱无比,你这一生恐怕再也走不到这里了。”
“我不在乎。”
夜清风转过身去就要原路返回。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现在就能得知一切吗。”剑仙在夜清风背后忽然出声。
夜清风停下脚步,心中一惊。
“未来的事,已成定局,重复千遍,毫无意义。”
剑仙伴随着水波涟漪的停止消失了,空荡荡的湖面上仅剩夜清风一个人孤零零地。
不知怎的,夜清风看向脚下的湖面,倒映中他看见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衣。
水中由左到右升起三扇门,夜清风看着一模一样的门心中充满困惑。
“过去不可得,现在不可得,未来不可得。”
香火袅袅的寺院中,夜清风回想起了陪王婉烧香时寺院主持说过的这句话。
剑仙刚刚是在警告自己不能再去往未来窥探吗。
那眼前三门,就是过去、现在、未来。
夜清风将手搭在第一扇门的把手上,他涨红着脸落了泪,泪珠滚滚落入湖泊之中,涟漪泛起一波接着一波。
“我想要和你一起走下去啊,我该怎样面对没有你的未来啊。”夜清风拧着门的把手却发现怎样都无法再拧动分毫。
“给我动起来……给我打开啊!!!”夜清风愤怒地摇晃着门的把手却没有任何作用。
王婉之死,已是命中注定。
夜清风整个身体向前倒在门上,这个能够独自在光阴长河中逆流而上的天之骄子此刻却开始放声大哭,他为自己的无能、为自己不能拯救自己所爱之人而感到绝望。
靠了好一会夜清风才平复了情绪,看向那扇未来之门,他不知道门后有什么,但他颤抖的手已经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是王婉病死的模样?是自己跪倒在床头的模样?是孩子们啼哭的样子?还是只有自己站在坟头的样子?
夜清风抓住未来的把手轻轻拧了拧,这次很轻松的就拧动了。
门后的场景,是小巷中被按在地上的夜喻和被奸污的夜雨馨。
一门之隔,夜清风却见不到那凄惨地一幕。
以至于那个深夜当夜清风面对夜喻之时,夜清风还只当夜喻是个蠢到家的小孩子。
“夜清风,你还有脸站在这真让我感到惊讶。”夜喻看着替夜家当看门狗的夜清风冷笑不已。
“我做的事远比你想到的多,问心无愧,如何不能站在这里。”
夜清风手提雷之剑一人一剑守住了夜家的祖师堂,那也是夜家最后的颜面。
两个同样深爱着家人的男人,在月夜下展开了一场厮杀。
当夜清风松开了紧握的手时,他的一颗剑心便蒙上了尘。
最后在剑仙的注视下,夜清风原路返回,自此,夜清风灵魂受损实力再也无法达到巅峰。而当他没有选择未来之时,他便失去了所有。
一个为了家人能够穿越未来上百次的人,当他看到自己守护的家人被人侮辱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画面呢?
恐怕这天下都承担不起他的怒火吧。
他会以江河为剑,以华夏为阵,建起一座全天下最大的剑阵。
剑阵之内,杀人不过念头微动,夜清风站在阵内,便是世间最强!
只有那样的夜清风,能够一杀再杀,杀到自家同胞全部魂飞魄散、杀到夜家血脉断绝之时,才能保全王婉的一条性命。
夜清风,你走错了,就再也没有下次机会了。
但其实,那样的夜清风,真的配得上剑仙二字吗?
剑仙笑了笑,人啊,真是矛盾。
……
在悔因过度恐惧而显得有些呆滞的目光中,李修真紧抓住刀刃的手不退反进,破碎的身体随着手中刀刃的寸寸入体如同被火焰炙烤的岩石一般骤然开裂。
直到身子完全消失前李修真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剑仙曾在传道时说过,人族的本命物件与能力往往是与个人息息相关的,就像李清渠的人间画,又譬如说夜清风的规矩。
正是因为夜清风拥有灵剑师的洒脱却又有着自我的约束,才促使其成为了剑阵师一脉的开创者。
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修客的过往经历息息相关。
我的过去没有光彩,从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洪水卷走后我的心便开始扭曲。
在心湖之中,李修真无数次面对曾经的自己,那是一个怪物,是一个扭曲着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怪物。
怪物伸出无数双手想要把李修真拉入无底深渊之中,它流着泪,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它的身下是汹涌的血河,它就站在血河中一次次想要把李修真拉进河水之中。
怪物朝着屡次劝说自己的李修真大喊大叫:“如果当时不是妈,而是我去死多好!为什么死的是她,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去死!”
李修真怜悯地看向自己,无声念诵静心诀。
越长大李修真越明白,妖魔杀之不尽,因为人本身就是妖魔。李修真尝试以各种手段斩杀心魔,却总是下不去手。
是那个怪物拖累了自己吗?
李修真带着这个问题走遍了山水间,最终看到了年少的夜喻被死死按在地面上的模样。
他人的苦楚,有一日竟会成为自己观摩的对象。
这算什么,恶趣味吗?
李修真一时分不清自己的心到底落在何方,仅仅只是一刹那悲剧发生便无法挽回。
芷竹巷里的那个小子,居然宁可自己死也要换得曾经的亡魂们得以转世轮回。
我呢,我做了什么,我救了任何一个人吗?
李修真回望自己的过去,黑漆漆一片望不到头。
再一次念诵静心诀,李修真不由得怀念起了当算命老道的时光了,那是一段可以随心所欲的时光,遍观人间百态游走其中片叶不沾。
李修真一直徘徊在道路的两段,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内心。
而现在面临生死抉择,李修真却做出了自己此生最对的一次决定。
火属性灵法师,李修真,于临死前觉醒能力。
如果代替妈妈被洪水冲走的是我,如果被妖魔给杀死在金陵城外的是我……
强烈的执念使李修真如烈火般迸发出无限的力量,遗憾贯穿其一生,所爱之人皆惨死于自己面前,尚且只是孩子的李修真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和受到伤害的人互换遭遇。
枫宁城顿时暴雨如注,铺天盖面的雨点袭来让路上的车辆都看不见眼前的道路只能听见劈啪作响的敲打声,黑暗笼罩大地此刻再无一丝光明。悔的真身现世,魔气笼罩住整个枫宁并极快地朝着其他地方蔓延。
李修真消失的一瞬间,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修客一齐出手。
一道光芒拨开层层乌云,落在夜雨馨的心相之上。
李清渠发动人间画,借人间一缕微光护住李修真留下的夜雨馨。
悔见束缚消失使出十二分的气力催动着漫卷而起的狂风让人分不清方向。城内的人们早已乱作一团,汽车互相撞击,孩子的哭声和大人们惨叫声在城内响起,整个枫宁如同人间地狱班发出痛苦的呻吟。
黑暗之中,数以千计的金色文字化作一条条锁链锁住悔不断膨胀的身躯。
李修真坐镇枫宁时拥有阵法的加持,自身的力量甚至可以达到七星实力,更别提李修真临死前的强行打开了四道天阶,当下的四位六星修客可能加起来都没办法与那时的李修真相抗衡。
只是随着李修真的陨落,两道阵法停滞不前,雷火仙剑无人驾驭。
李修真那一剑的威力,至少削弱了悔五成的力量。即便如此,李清渠四人面对悔时仍显得吃力。
因为脚下便是几百万生灵,那是李修真到死也在保护的人们。
李清渠铺开画卷,抵挡着悔的每一次冲击。
陈铮的金色文字化成无数条锁链全力将悔拽向枫宁城的封印。
“刘枞老哥,好久没见了。”天幕中,许川笑着向刘枞打招呼。
刘枞抬头看着天空中若隐若现的黑气,闻言也只是抱拳回应。
“仅凭我们两人,有机会吗?”许川收起玩笑嘴脸,严肃地说到。
“最强的妖魔,数十年的压制,三代人的消磨,两把仙剑的加持,李修真临死前的爆发才将它的力量削弱了一半不到。”刘枞苦笑道:“我们四个在外面协助压制他才勉强打成这样,现在阵法已破,他只需要侵入枫宁吸收负面情绪就能重新回归巅峰了。”
“哦。”许川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话说不是还有两把仙剑吗?”
刘枞脑袋直冒汗,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异想天开:“仙剑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我们四个谁有资格使用仙剑?”
正说着,刘枞却看见许川手指向一处,正是倒剑山巅:“那不就是现任雷剑和火剑的使用者?”
“呵呵。”刘枞笑了两声,话虽如此,但夜喻的身体怕是……
恶蛟自云端向下俯冲,许川与刘枞急忙运转灵力向上顶去。
两者相撞,顿时激起响雷阵阵。
刘枞看着不断扑来的黑气,这才发现自己替李修真压阵时已经耗费了太多灵力。
小崽子,这下真阴沟里翻船了,刘枞心里暗骂不已。
又是一声雷鸣,更沉重的压力顿时将刘枞与许川压到了李清渠的人间画上。
“陈铮呢!在干什么!”刘枞看着飞速消逝的结界,大吼道。
束缚住悔的金色锁链寸寸崩断,此时竟再也无人能力挽狂澜。
坠落地面之前,刘枞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都他妈玩完了。
……
“风雨催人,路不好走。”
游轮上的齐晟叹息道:“希望不要太迟。”
望着无边际的大海,齐晟躲回了舱内。
一切都该从王婉那个女子开始说起。
一个普通的女子,却拴住了所有人。
夜清风为她甘愿自废修为,刘枞为了她帮助夜喻一次又一次,李清渠为了她相信人间大美。
而夜喻为了他的母亲,不惜一次次舍身冲击着剑仙制定的规矩,用自己的命来一次次破开局面。
却不知,这一切都落入到了幕后人的圈套之中。
他就想用王婉一个人的命,吊死你们一群人。
如果是夜喻的师傅,现在又该如何帮助夜喻呢?
毕竟李修真身死,枫宁被破,悔大可以吸收完几百万人的生命后再卷挟着仙剑一路席卷江南三州。
悔,是七十二妖魔中最强的恶魔,因为他可以肆意的践踏光阴长河,可以将一切的“现在”变成“从前”。
杀不死他,只会让他更加强大。
“七分看棋术,三分看天命,齐家的老话了,怎么到你这却想事事算尽呢?”
客舱内,一位发须花白的老人看着一脸愁容的齐晟笑道。
“陆先生到访未能扫榻以迎,还望见谅。”齐晟拱手作揖道。
“少来那套,文绉绉的。”陆御摆了摆手:“你身在南洋却能布置的这么周全,已经很难得了。”
齐晟落座给陆御泡起了茶,闻言脸色不变:“只是尽自己所能罢了。”
两人沉默,伴随着茶水的热气,战局此时才正式进入到中盘阶段。
……
夜家祖师堂内,夜清风轻轻闭上双眼叹了口气:“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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