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也幸亏这些幸存下来的坞堡,在天下大乱的时候,可以当作民众的避难所。民国时期地方豪绅的土围子,应该也与这种坞堡类似。
野心勃勃是狼的本色,只有狗才逆来顺受、安于现状。攻陷江西壁垒、屯兵江汉的石勒,此时已有雄据江汉、与刘聪分开单干的想法。
不过,因粮饷不继,军中又爆发瘟疫,兵士死伤大半,南方的琅邪王司马睿又派兵来抗击,石勒才于311年正月渡过沔水,攻据江夏(湖北云梦县)。又继续北上,攻杀新蔡王司马确于南顿(河南项城县西),进占了许昌城。
当刘聪派出的刘曜、刘粲、王弥灭晋大军直捣洛阳,另一方面军石勒转战于江汉一带时,西晋八王之乱最后的胜利者东海王司马越,在洛阳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因司马越专擅朝政,杀害异己,内部已不团结。现在匈奴刘氏又来进攻,洛阳是守不住了。守不住就要走,可走也要走的体面,否则会军心大乱,场面更无法收拾。
司马越想找个借口。
借口是无能的温床,也是人最容易找到的东西。司马越的借口,很快就找到了。刘曜大军不是来攻洛阳吗?我们就去打外围的石勒。基辅你不守,你说你去收复顿涅茨克,实际企图当然是逃跑。司马越的最终目的,是回到他的老窝封国东海(山东郯城县北),自保。
310年11月,司马越率领四万余士兵以及一大批王公大臣共十余万人,乱哄哄的离开了洛阳城。这其中就包括百官之首、太尉王衍。
流动大军排成长长的队列,犹如一只无精打采的蜈蚣,缓缓蜿蜒前行,爬离洛阳,经过许昌,进屯于项(河南沈丘县南)。
都这时候了,西晋高层还没忘内斗。司马越率领军队、大臣出走,抽空了洛阳城,城内“被光杆”的晋怀帝司马炽十分痛恨,密令名将苟晞率军追击。
司马越外忧内患,最终,这位八王之乱的最后胜利者,于311年3月在项病死。
1547年之后,同样是一支由士兵、官员、家属组成的十余万人的队伍出走,抽空了首都防御,最终这位首领被凌迟,他所效力的政权也灰飞烟灭。这位首领,名字叫石达开。历史何其相似。
在西晋末年的这场大戏中,司马越提前领了盒饭,倒是解脱了,流动大军群龙无首,得选出一个话事人带领大家继续流动。众人环顾左右,新话事人,只能是太尉王衍。谁让你官儿最大呢?作为关键少数,官儿越大,责任就越大嘛。
王衍,琅玡王氏的这位先期杰出代表,只好硬着头皮,栉风沐雨,率领众人继续东行,要将司马越的灵柩送还东海。
不是要来打我吗?好,我主动出击。石勒得知情况后,立即率领轻骑兵昼夜兼程追赶。311年4月,石勒的轻骑兵在苦县(河南鹿邑县东)宁平城,追上了王衍率领的流动大军。
流动大军号称十万,实际能战斗的兵力不过三四万。一支军队以逃亡为目的,还带着家属,战斗意志及战斗力可想而知。羯族骑兵将流动大军团团围定,石勒一声令下,顿时乱箭齐飞。一枝枝羽箭如同疾驰的飞蝗,带着死神的厉魇凌风尖啸。流动大军马嘶人嚎、惨叫连连,飞箭贯目、爆头、穿胸,血溅长空,绝大部分人倒毙于箭雨之下。
王衍,被血肉横飞的场面惊得浑身痉挛,当羯族士兵冲到面前时,已瘫作一团。当年在洛阳,差点抓住倚门长啸的草根胡人石勒,现在却为石勒所俘虏。真是世事无常。
前文已有所叙,王衍才华横溢,以清谈闻名于世。魏晋是个崇尚名士风范的时代,具有独特的价值观和审美观,王衍受到推崇并不奇怪,可作为国家宰辅意义上的他,如何评价?
王衍,“信口雌黄”成语专利的拥有者,喜欢谈论易经、庄子、周易,所论的义理随时更改。国家重臣不考虑如何治理国家而整天瞎扯淡,直接加入“德云社”说相声比较合适。
另,王衍真如史籍记载的那样淡泊名利?
青州和荆州,西晋帝国的两处军事要地,物产丰饶,战略地位异常重要。王衍曾对东海王司马越建议:现中原大乱,应该依靠各地的封疆大吏,因此应该选得力人才出任地方。
王衍为中央推荐了两个人,一个叫王澄,一个叫王敦。前者是其亲弟弟,后者是其叔伯弟弟。王澄为荆州刺史, 王敦为青州刺史。
动机和目的?隐藏在王衍对二个兄弟的教导中:荆州有长江汉水的坚固,青州有背靠大海(渤海)的险要。你俩镇守外地,而我在京师,咱们这就可以称得上狡兔三窟。
这个安排,虽未达到个人目的,却深深影响了后来偏安南方的东晋的格局。手握重兵的王敦曾一度攻入建康,逼死东晋元帝。琅邪王氏在东晋历史上更是声势显赫,一时有“王与马,共天下”之说,这点后文再叙。
脱口秀演员王衍被俘,被带到石勒面前。石勒一打量,果然清秀俊朗,风姿儒雅。自认文化屌丝的石勒竟隐隐有些自卑,遂以粉丝的身份,对王衍进行了独家专访。
经历过血战惊魂场面的王衍,逐渐缓了过来,又恢复了名士风范,一时口若悬河,王石二人相谈甚欢。谈着谈着,王衍有点忘乎所以,忘了自己现在真实的身份,是一个俘虏而不是贵族。
守心不出错,守嘴不惹祸。遇人嘴别多,见人话少说。王衍若在石勒面前镇静自若,落落大方,慎言慎行,保持名士风范,再加上其对石勒已构不成威胁,保命是没问题的。然而,这一番演讲,讲着讲着就吹上了牛。
石勒作为羯族人,心眼儿比较实,看王衍吹开了牛,就直接问:晋为何溃败?
吹牛正上瘾的王衍短暂的一愣,不过名士就是名士,反应极快,得为自己开脱,“我年轻时就淡泊名利,不喜欢参与政事”。
这是卖拐还是卖车?忽悠谁?!石勒顿时对王衍的所有尊重感一扫而光,脸色突变:你名盖四海,身居重任,少壮登朝,至于白首,怎么能说没参与朝廷政务?现天下大乱,你没有罪过?破坏天下,正是君罪!我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人!
痛骂一顿后,石勒令人把王衍押下去。
石勒对名士王衍的看重,早就令一帮当年一起起家的草根老哥们很吃味儿,如今一看二人聊崩了,参谋孙苌立即建议:王衍毕竟是晋朝的三公,一定不会为我们尽力,杀了算了。石勒同意,但下令:杀王衍可以,可不能用刀刃。
最终,与司马越带出的这股流动大军绝大部分被射死、砍死的待遇不同,王衍被推倒的一面墙压死,年55岁。
临死时,王衍悟到一点治国之道:我们如果不崇尚浮华虚诞,勉力来匡扶天下,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连死的方式都讲究个贵贱高低,中国的面子文化,真是博大精深。不过,从处理王衍的方式可以看出一点,石勒虽是胡人,却对磅礴浩瀚的汉文化很尊崇、很向往,这也影响了他以后的执政思路。
“担当作为就是要真抓实干、埋头苦干,决不能坐而论道、光说不练。我多次讲过两晋学士虚谈废务的故事,王衍就是其中一个代表人物,可谓舌辩滔滔、无人能及。西晋末年,羯族首领石勒起兵进犯洛阳,王衍作为太尉随军前去讨伐,结果兵败被俘。石勒问他西晋溃败的原因,他百般为自己开脱……后来,王衍被石勒派人杀死,王衍临死前哀叹,如果自己平时不是追求虚浮、而是努力做事,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现实中……”
---《努力成为可堪大用能担重任的栋梁之才》(《求是》2022年第3期),作者?我们的习 总 书记。阐幽显微、发人深省。可见,这段史实,并没有随着王衍、司马越等人的过世而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而是作为一面鉴古而知今、彰往而察来的明镜,高悬在历代执政者的衙署上……
回过头来再说石勒。石勒消灭司马越的流动大军后,队伍进一步扩充,部队构成主要是三部分:
一是起家的嫡系,即当年的十八骑、牧人土匪,大将有支雄、呼延莫、王阳、桃豹、逯明、夔安、吴豫等人;
二是收编的张督和伏利度的部众;
三是收编的西晋的残兵败将。
石勒意识到,目前自己手下这帮人打打杀杀还可以,但缺少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士。智囊,还得从老祖宗写出诸多兵法、国策的汉人们中选。
此时,一个汉人出现了。
张宾,字孟孙,赵郡(河北高邑县西南)中丘人,汉族,官二代,父亲张瑶,曾任西晋的中山太守。此人博涉经史,自诩谋略不在老祖宗张良之下,只是没有遇到像汉高祖刘邦一样的明主。
等张宾见到石勒,认定这个胡人将是乱世明主,毛遂自荐、千里投奔。初来乍到,张宾并未引起石勒的特别注意。人才,在乱世更容易冒尖,因为,乱世几乎无日不攻战,谋士一日不得闲,有才华也隐藏不住。在张宾屡出良谋(机不虚发,算无遗策)后,石勒才渐渐发现,这个汉人就是他的张子房。遂对其言听计从,并尊称其为 “右侯”。石勒能够雄踞中原,汉人张宾居功至伟。
外围消灭司马越的力量后,该是向内核的首都要战果了。而首都的战果,绝不能由刘家人独享。石勒率领精骑三万,由城皋关而入,与刘聪所派遣的刘曜、王弥等会师。攻击目标?
洛阳,被司马越抽空防御力量的洛阳。
311年6月,在王弥、刘曜虎狼之师的攻击下,洛阳陷落,晋怀帝司马炽在逃往长安途中被俘。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永嘉之祸。
司马炽被送往平阳,与刘聪见面。刘聪,其实与司马炽是旧相识,二人当年是通过一个共同的朋友介绍认识的。此人叫王济。王济是谁?王浑的二儿子,太原王氏的青年才俊,晋文帝的司马昭的女婿,裴楷的小舅子。前文说过,司徒王浑是刘渊的恩人兼伯乐,王济自然与刘聪也就成了朋友。王济带刘聪见过当年还是豫章王的司马炽。此番二人再相见,颇为感慨,进行了亲切的交谈。
刘聪:当年你还是豫章王时,我与王济拜访你。王济向你介绍我,你说久闻大名,还与我一起研究歌赋,进行射箭比赛,最后还送给我柘木做的弓、银制的研台,爱卿你还记得吗?
司马炽:臣安敢忘之,但恨尔日不早识龙颜。
刘聪:你们司马家为何自相残杀到这种地步?
司马炽:这是天意,我们自相残杀是为陛下扫除障碍,你们刘汉政权是顺应天意而登基。
这一通彩虹屁,把刘聪拍的很受用。司马炽不仅保住了命,还给自己换来了个高级职称--会稽郡公,被圈养起来。这还不算完,刘聪还把本家的一位小刘贵人赐给司马炽当老婆。
历史上有个奇怪现象,那就是,很多帝王擒获或者控制敌对政权的君主后,时常要把本家的女性赐给这些阶下囚当老婆。如,也先之于明英宗,高欢之于元修、元善见等。不仅帝王,汉代的臣子李陵、李广利、苏武,被俘后也都被赐了个匈奴老婆,李陵、李广利的匈奴妻子还是单于的女儿。就是演义中被俘的杨四郎,也成了大辽的驸马。不知这是一种什么心理,是自家女性丑的嫁不出去吗?老王没考证过,诸公可自悟。
由大晋朝的皇帝变为匈奴的会稽郡公,还抱上了匈奴王室的女人,看似司马炽的生命安全已得到保障。然而,亡国之君,即使谨小如鼠,卑微如蝼蚁,一点小事儿,也能触发当权者神经的敏感。
313年正月初一,刘聪在光极殿宴请群臣,也许是有意折辱,也许是觉得让前朝皇帝倒酒会提高宴会的档次,刘聪让司马炽穿着青衣为大家服务,端茶倒酒。西晋的几个旧臣看了,不禁嚎啕大哭。
巅峰产生虚伪的拥护,黄昏见证真正的使徒。这几个旧臣的行为,堪称忠贞。然而,这可就真要了司马炽的命了。
一是这几个人当时已为新政权所用,对前废帝如此有感情,自然引起现任老板刘聪的反感;二是啥时哭不行,在老板组织的宴会上鬼哭狼嚎,不是茅房点灯—找屎(死)吗?
刘聪很快就作出回应:以阴谋叛乱罪将这个几个旧臣处决。然后,赐给司马炽一杯毒酒。司马炽,卒,年仅29岁,比古代皇帝平均年龄还差10岁,葬处不明。
洛阳与长安,是中原王朝定都选择的一对姊妹城市。晋怀帝司马炽被毒死的消息传出来后,一帮大臣们于313年4 月在长安扶立司马炽的侄子司马邺为帝,是为晋愍帝,改年号为建兴。
然而,此时大部分的西晋皇室、士族已纷纷迁至江南,长安的政权,极其虚弱,比后世的南明强不了多少。但是,13岁的晋愍帝司马邺,不失为有志少年,决定对匈奴汉国发动总攻势,收复中原。
盘点一下此时西晋名义上的军事力量,主要还有三股,分据南方、西北和北方。
第一股力量,来自南方,话事人司马睿。
司马睿,字景文,司马懿曾孙,15岁时继位为琅邪王。中原局势恶化后,司马宗室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但司马睿比别人幸运的是,他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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