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问你在笑什么啊。”
“我笑你天真、愚蠢啊。”
“你——”
上赶着被人骂愚蠢,以莫小楠清高孤傲的性子,定然是无法接受的。
果然。
她咬紧了唇,恶狠狠地盯着顾尔尔,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极其明显的厉色。
若非这里是病房,而莫小楠深知如果动手的话,自己根本不是顾尔尔的对手,否则恐怕已经扑过去了。
后者轻轻笑了一声,看向她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不屑之意。
甚至于到最后,顾尔尔毫不客气地再骂了一句。
“蠢货。”
“我原还不明白,你父亲也算个聪明人,怎么能教导出你这样三观不正的小孩。可听你今天说完你的母亲的事情,我倒是懂了。”
“一个小三出身的妈,一个没有三观没有道德底线的妈,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不足为奇。”
“你说谁是小三呢?”莫小楠气不过,“我妈这么多年一直在家中,深居简出!就算爸爸拈花惹草她也从来不会介意。她这样的女人你凭什么说她是小三!”
“而且,我妈也是你妈!”
顾尔尔摇摇头,对比莫小楠的激动,此刻的她显得格外平静。
“她不是哦。”
她轻轻笑着,那干净清澈的眼眸,便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似的看她。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认一个抛弃了我二十多年的女人当妈呢?”
“可、可血缘关系做不得假!”
顾尔尔冷冷笑了一下,隔着很近的距离,就这样上下打量着莫小楠。
忽然叹了一口气。
“之前与你计较,看来是我不对。”
莫小楠一怔,没反应过来她竟然会忽然认错。
当即眼睛一亮,“什么意思?姐姐终于知道错了嘛?如果你向我真诚道歉的话,也许我会考虑原谅你。”
“那倒不必了。”
顾尔尔吃吃的笑,看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脸孔,很快便收敛起了眼底最后的那一抹温柔。
取而代之是的一抹强烈的冷寂感。
“我永远不会认你,更不会认她。还麻烦你回去转告一声。”
“我才不回去呢……”
“不,你会回去的。”顾尔尔勾开嫣红的唇,颇为自信地笑了一声,便就这样扬起眸定定看着她。
半晌后才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考虑许久的话。
“你一直在这边打扰我婆婆,还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甚至对我的老公存有幻想。这一切,恐怕都是因为你不知道事实真相。”
“切。”
莫小楠根本不在意。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眼神里尽都是不屑。
“从小到大我想做的事情,就没有不成功的。姐姐,你大可以好好努力守护你的丈夫和家庭,但你也不能干涉我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更不能强行要求我回家。”
“嗯嗯。”顾尔尔点了点头,也没有戳破她,更不愿再争吵。
她拉开椅子在旁边坐下,给陈秋月削了一只苹果。
苹果的皮连得很长很长,直到整颗苹果都干净了之后,才终于被她扔进垃圾桶。
到这时,女孩才终于抬起头,像是不经意提及。
“你大概一直没去弄清楚吧?你妈当小三破坏的家庭,欺负了的那个原配,好巧不巧的,现在正在你面前。”
“你在胡说什么呀?我爸爸二十多年前就离开了海城,他姓傅……”
他……
莫小楠看着陈秋月,再看了看正在旁边切苹果的顾尔尔。
水果刀缓缓划过苹果,将之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
她爸爸,叫傅临,姓傅。
虽未曾说过在海城是哪一家的,但据说当年去深城发展时,身上带了不少资金。
而海城最出名的傅家,近在眼前。
“哈?你诓谁呢?怎么可能那么巧,在这之前我爸和傅司寒根本就没有任何往来!”
“那是寒爷不愿搭理他。”
顾尔尔看着莫小楠震惊苍白的脸色,像是在欣赏一副艺术品似的缓缓琢磨了起来。
旋即扬起唇畔,轻轻浅浅笑着。
“说你是蠢货,还真没说错。你怎么也不想想,你爸爸大老远的跑来海城是要做什么?那天唐夫人都已经说得清楚明白,他曾经背叛过我婆婆。就算这样,你竟还没有将二者联系到一起。真是愚蠢。”
“我——”
莫小楠如遭雷击。
她现在的确说不出话。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爸爸一向花心,从她有记忆以来,跟在他身边的漂亮女秘书都换了十个八个了。小时候甚至还在办公室里撞见过他和秘书阿姨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
便想着,他在海城有那么几个以前的情人,也算正常。
可、
“可你怎么会是我爸的前妻呢?那要是真的,寒爷岂不是我爸的孩子????那我和寒爷是……”
“同父异母的兄妹。”顾尔尔缓缓说出这几个字。
再看向莫小楠的时候,就连她的神色也忍不住变得复杂了起来。
“你与我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与寒爷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莫小楠,我们似乎很难再与你撇清关系。”
“不,不可能!”莫小楠惊声尖叫。
她眼睛瞪圆,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
将刚刚的谈话重新回想了一遍之后,便又忍不住地摇头。
“怎么会呢?这怎么可能呢!”
“你、我和寒爷……我跟他有血缘关系!!!!”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护士探进来一颗脑袋,皱着眉交代,“这里是病房,不要大声喧哗。”
莫小楠还是无法接受。
她只能愤然盯着顾尔尔,像是在看一只怪物似的,用力大喊。
“你骗我!对,一定是你骗我的。”
“回去问你的好妈妈,一切不就都清楚了?”
顾尔尔给了她一个良心建议。
莫小楠反应也快。
“对,我要回去问我妈。她一向疼我,肯定不会骗我。等我向她求证之后,顾尔尔,你就死定了!”
说完便急急忙忙往外跑。
末了。
只听见病房里远远地传出来女人的声音。
“记得转告她,这辈子我都不会认她,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千万、千万不要来打扰我。否则——后果自负。”
病房内。
顾尔尔看着一脸震惊的陈秋月,摊开手无奈道。
“不这样,根本赶不走她。”
后者却摇摇头,反而松了一口气。
现在也终于有心思去吃她刚刚削好的苹果,小口小口的,一边吃一边道。
“幸好有你啊尔尔,也幸好,暂时都解决掉了。”
“嗯……”
暂时。
……
到陈秋月出院为止,一切都很正常。
莫小楠回了深城,傅临也没再出现,那些名媛千金的宴会,她能推则推,偶尔有几个重要的,便抽点时间参加一趟。
如今已有第一夫人照拂,对于这些宴会,顾尔尔显得游刃有余。
事实上,这段时间里。
整个海城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便就连同天气都安静、平和。
直到……
“太太,换上衣服,我们和帅帅一起回老宅。”
傅司寒提前忙完了手里的工作,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还给帅帅穿了一套合身的小西装。
父子俩面色肃穆、冷寂。
她点点头,自是知道的。
今天,是爷爷的忌日。
三年前爷爷的病情恶化,拖无可拖,便在那一年的夏末离开了人世。
到今年,正好是举行传统仪式,为逝者祈福的日子。
老爷子一生纵横商场,如今除了傅家的人之外,也还有几位老朋友出现,只不过大部分顾尔尔都不认识。
但,有的她是眼熟的。
比如许多年前,就已经离开了海城,去海外生活的傅刚父子。
见到她时实在避不过了,才低着头打了一声招呼,大约在今天之后,便又会马不停蹄赶往海外,从此消失在她和傅司寒的眼里。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以至于顾尔尔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如同院子里被风吹走的落叶一般,安安静静掉落。
却忽然间,看见有人匆匆赶进来通报。
“四叔公七叔公,三堂叔,不好了,外面、外面……”
傅司寒默默坐在旁边,头也不抬,“什么事?”
“三堂叔,外面有个男的带着老婆,说要进来拜祭太爷爷!我、我寻思着不知道是哪里的人正要赶走,没想到老管家认出来了人说、说他是太爷爷的儿子!”
本以为是小事。
却不料小辈说完之后,整个大厅内的人都立刻站了起来。
几位叔公更是挣扎着让人将他们扶出去。
“谁的儿子?”
“太爷爷的儿子!他说他叫傅临!”
该死的。
顾尔尔的手蓦地僵住,小脸也瞬间严肃了起来。
她就知道,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说话间,外面已经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多年不见,几位叔叔,别来无恙啊!”
“傅临?当真是你。”
“四叔公还真是老当益壮,如今连眼神也越发好了。”
“呵呵。旁的人我大约是老花认不出来,可你傅临,我自小看着你长大,别说只是二十多年,就算二百年,我都能认出来!”
傅临大笑,“我可不想当那千牛的老妖怪。”
说着又回过头朝旁边看了看。
“九弟?你也老了,头发花白。”
“不比你潇洒。”
“哟,这不是我的大侄子嘛?怎么也人到中年,发福啦?”
傅临乐呵呵的和院子里所有人打过招呼,最后才终于往前走。
站在台阶上,一步踏入大厅。
“我,傅临,协妻来拜祭我那走了三年的老父亲。”
“妻?”
是了。
所有人才意识到,刚刚通报的时候,说他带着他老婆。
此时便有一道身影从院外缓缓走来。
女人穿着一身素色旗袍,身形丰腴,凹凸有致,脸颊上施着恰到好处的妆容,一头油光滑顺的发随意挽在脑后。
她五官温婉,除了一些皱纹之外,看起来与四十多岁的人没什么两样。
而整个人身上都透着端庄大方的气质,眼波流转之间更是多出了几分风韵。
那双格外透亮的眼睛,最后停留在某个方向。
顾尔尔浑身一颤,硬生生迎上对方的目光,那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小时候被顾青青欺负,大一些和师父在乡下学习,时常两个月师父不在家里,她小小年纪便独自一人生活,寒冷的冬天将自己手脚都冻出疮来……
记得自己拼命努力达到师父的要求,学习她能教给自己的所有技能。
十二岁开始,一边念书,一边还要跟着师父去她找的各个老师那学习。
十七岁开始执行任务,历经几次生死。
二十一岁那年,她在海城遇到了寒爷。
思及此。
顾尔尔忽然勾了勾唇。
她笑了。
是的。
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没有梦中小婴儿的期盼,没有意想中的愤怒,更没有紧张和手足无措。
这个看起来极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于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女孩收回了目光,轻轻握住男人的手掌。
“我没事。”
“那就好……帅帅,陪妈妈去旁边休息。”
“好哒。”
尽管不知缘由,但小家伙向来懂得察言观色,便牵着顾尔尔起身离席,母子俩一同去往角落里。
她靠在院子里那颗一百多年的苍老大树前,远远看着傅临去烧了香、磕了头,一脸真诚和忏悔的模样。
女孩嗤笑了一声。
“妈咪,怎么啦?”
顾尔尔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轻笑着,“妈咪就是忍不住想感叹几句,有些人呐,真是虚伪至极。人活着,二十多年不曾出现。到死后三年,倒是来尽孝当孝子呢。”
“还有这样的人啊?真没良心。我就要对爸爸好,等他死掉了我也要对他好……”
小家伙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嘟嘟囔囔的说了些什么。
但顾尔尔没听清。
她只是静静望着这个方向,看着傅临带着莫婉与几位叔公商量着。
当着傅司寒的面达成了共识。
而某人忍无可忍,手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那双漆黑如墨色的眸,深处里隐隐泛起了一抹猩红之色。
傅司寒气势凌厉,冷冷扫过全场,一字一顿。
“你们、真当我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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