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兆利刚拒一十五六岁明丽少女进宅做工,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又有一老妪找上门寻生计。
兆利纳闷望着来知会他的护院,前儿他大张旗鼓雇人时不见来,何以今儿一个接一个?
不过,此等庶务护院料理不了,他还是得去一趟,只得又与大奶奶请示一声。
时吴熳正在雕兰花簪,听兆利一说,手上刻刀一顿,将葳蕤的兰花瓣切下来小半片,寂黑的眼睛看不见情绪,几息后,方跟兆利道,“我与你去看看。”
前后两人间隔时间甚短,因同一件事上门,怎么看都透着怪异。
吴熳放下刻刀、柳枝儿起身,敛了敛衽,命兆利叫两个护院来守着胤礽,方在男人无奈的眼神注视下离开。
她带着帷帽,跟兆利到了大门处,只叫兆利前去应付,自个儿站在影壁后听。
兆利打过千儿后,方去了门口,见一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老妪,佝偻着身子立在门外,见他来了,又是福身又是弓腰,一脸惶恐又期盼,像是极想要这份儿工。
兆利眼睛扫过她枯瘦粗糙的双手,应是做惯了活计的,不似先前那女子,心思不纯,可年纪着实大了些,做不了什么活儿,遂直接拒了她。
只兆利犹记得昨日大奶奶让他散钱给穷人,替大爷积福之事,便从荷包里取出五两银子,放到老妪手中,道,“老人家,我们不日就离开,即便雇了你,你也做不长久,还是另寻别家儿去吧,这钱儿,是我家主子行善,助你暂度生计,万莫嫌少。”
说完,便要令护院关门。
不想,老妪颤抖着手,将银子塞了回来,只道,“戏文里说,无功不受禄。老婆子甚都没干,怎能收人钱,不行的!”说着,还连连摆手。
兆利听得稀奇,想不到一个窘迫的老婆子还有如此气节,欲再劝,身后却突然传来大奶奶的声音,“兆利,雇了这位老人家,叫她陪我说说话。”
吴熳静静听着老妪的一切应对,顺理成章,毫无破绽,只这出现的时机,叫她尚觉怪异,只叫人进门,亲自探一探。
若无问题,便当行善;若有……就要瞧瞧,又是何方神圣冲着他们而来。
兆利闻言,知大奶奶性子清冷,不是那需要人陪聊解闷之人,想来是看这婆子可怜又可敬,变相救济罢了,便请了人进门。
老妪一听里头人发了话,面前主事人也松了口,一阵鞠躬感激,嘴里不断说着吉祥话,“大爷纳福,贵人纳福……”
兆利引着老妪,与从影壁后走出的大奶奶见礼。
吴熳见老妪偷瞧了她一眼,似又怕犯了主人家忌讳,慌忙低下头,一副害怕被辞的模样。
所有反应都正常极了,只她问安时呼出的口气,那股食过新鲜血肉特有的腥臭气味,叫吴熳身上每一个细胞都不自觉兴奋颤栗。
看来,昨天掀她帷帽的便是此人,或者说,是此鬼或此狐。
既认定它是非人类,吴熳便不好将它带往靠近胤礽的地方,怕将它吓走;也不好离家中做活的婆子们太近,怕它暴起伤了无辜之人。
只引了它到离大门不远处的廊檐下,坐下闲话,又叫兆利回去照看胤礽,无事别出来。
吴熳边问些此县里的风土人情,边观察它。
不怕太阳;对本地名人名景儿张口就来,颇为了解,似是个本地鬼怪……
“老妪”亦在打量这女子,一面说,一面盯着她外露的上好皮子,心中垂涎不已。
“老妪”是个画皮鬼,几日前物色到一块“好肉”,只待玩够了,就吃进肚里,可还没等她张嘴,就引来个臭道士。
画皮鬼深知若她吃了看中的“好肉”,那臭道士不会轻易放过她,只得提前准备后手,到画铺中寻几幅美人图,成事后,好改皮子模样藏匿。
不想,竟在画铺中看到一批技艺高超的画卷。
她忙记下画上署名,欲去勾搭这画技高超的书生,叫此人为她作一幅独一无二的美人图,玩够之后,再慢慢挖出他的心,一口一口吃掉。
如此一想,画皮鬼便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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