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鼎朗声说道:“蒲指挥,鸣沙主簿已经招供,想要戴罪立功如实供述。你们把钱粮贪污之后,烧毁假仓推给反贼,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蒲泉闻言一愣。
他实在想不明白,鸣沙主簿怎敢招供?如此大罪,咬死不说还可能扛过去,一旦招供大家全完了啊。
赵鼎问道:“你不会把军仓也烧了吧?”
炫州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可以连通银川府与河西走廊。因此,朝廷在那里设了军仓,遇到大乱可快速调遣物资。
如果只是炫州本地的物资,有那么多文武官员来分润,蒲泉还真不会冒险干掉脑袋的事。
“冤枉啊,真是反贼烧的!”蒲泉依旧嘴硬。
赵鼎冷笑:“你们贪污克扣那么多物资,总得找商贾销赃吧?伱以为朝廷查不出来?本督早就派人去查沿途钞关了,所有商队过关时的报税都有留档,那么多物资就不留下蛛丝马迹?你这蠢货!”
此言一出,蒲泉面若死灰。
还真有可能顺着钞关查出物资去向。
陕西商贾,估计也要杀一批。
赵鼎呵斥:“赶紧招供。你必死无疑,若是能够立功,我可以让你死得好看一点!”
蒲泉口干舌燥,枯坐良久之后,发觉喉咙里全是痰。
他清了清嗓子说:“俺原本没想干这杀头买卖,是那炫州军仓大使,说仓库里的财货堆积如山,不如想办法弄出来一些分润。他一个人弄不出来,我一个人也弄不出来,我们一起弄就搞出来了。”
“初时也没想到烧仓,俺还没活够呢,只是弄几个出来而已。往外搬运军资时,消息不慎走漏,知道此事的军官越来越多。后来军法官也听说了,他留机会给俺自首。俺就求他看在多年袍泽的份上,能够高抬贵手放一马。”
“俺送给他许多财货,还把朝廷赐俺的西夏贵妇也送给他。他……没守住,就答应了。”
“但知道的军官太多了,须得用财货封口。本来只想从军仓弄一点出来,后来却要分润给很多人。等俺回过神来,军仓已被搬空近半。我们都被吓住了,后来坐到一起商量,只能把西夏余孽逼反,烧了军仓推给反贼。”
“这事只有军队做不成,必须拉拢炫州文官。那些文官也在贪污克扣,俺抓住把柄一吓,他们就答应合作……”
赵鼎听完,愤怒之余又觉得滑稽。
因为他联想到一个笑话,某小孩偷吃家里的糖。最初只想抿一口,抿完一口又一口,等小孩发现闯祸时,已将罐子里的糖吃了大半,于是把罐子扔进粪坑消灭罪证。还是觉得瞒不住,最后把房子烧了。
次日。
赵鼎和按察使、御史,一起提审杨愿。
“杨知州,蒲泉已经招供,他与军仓大使串谋贪污军仓物资,又与文官串谋贪污其他钱粮,”赵鼎用惊木敲打桌子,“你不招供也能结案。但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还有什么要供述的?给他看蒲泉的供词。”
按察司属吏把供词递过去,上面有蒲泉的手印和签名,还有总督、按察使的盖章签名。
杨愿仔细看完,浑身瘫软如煮烂的面条。
这货历史上是被吓死的,而且还是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他的大脑瞬间宕机,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嗙!”
赵鼎猛拍惊堂木:“不要拖延,快点招供!”
杨愿被吓得惊醒过来,浑身哆嗦道:“我……我要是戴罪立功,能够不判死刑吗?”
赵鼎眼睛一眯,突然微笑道:“这要看你立的功大不大。”
“秦桧,我要检举户部尚书秦桧!”
杨愿发疯一样呼喊:“秦桧是个贪官,这十年来,我送给他的钱就有几万贯!还有,我丁忧之前在济南府做官,济南知府和通判也是贪官。还……还有,我在万州做官时,那里的户曹掾也是个贪官。还有潮州……”
这厮竹筒倒豆子,真就是有啥说啥。
直接检举了一大堆官员,把负责审讯的几位相公全给听愣了。
你是要把曾经共事过的官员全拉下水吗?
杨愿生怕自己检举立功还不够免死,搜肠刮肚思考一番,竟然说道:“我有一同窗旧友,家里不是很富裕。但我丁忧回家时,发现他家广建豪宅,还把祖坟修得恢弘大气。他肯定也是贪官!”
赵鼎直接就无语了,你检举同僚没问题,你他妈还检举同窗旧友?就因为他家的宅子和祖坟修得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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