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伞,继续向着长街的另一头走去。
从酒肆到被风雨淹没的长街另一头分明很短,但是北台觉得自己似乎走了很久。
一直走到了浑身无力,才看见了那个在街角雨中抬头怅望北方的素朴道人的身影。
“你想要的是什么?”道人平静的声音在雨中传来。
“帮我一个忙。”
“李山河学到了山河图,所以叫做李山河,那师伯学到了什么,才叫卜算子?”
柳三月脚下踩着一阵道风,站在大雾里,看着那一艘停泊在大泽中的小舟,恭敬地行了一礼,开口问道。
卜算子站在舟头,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来自青天道的后生,说道:“我学到的是乾坤一卦。”
“原来是这样。”
柳三月看向小舟驶来的方向,那里的一线波纹正在缓缓扩散开。
他方才越过大雾来到这里,便看见了这一艘在雾中缓缓漂着的小舟,卜算子便站在舟头,一身道韵惨淡,似乎曾经经历过什么事情。有个小道童在舟舱中安静地睡着。
“看来师伯最近算过一卦。”柳三月回过头来,看着卜算子说道。
卜算子平静地说道:“我最近算过很多卦。”
“比如?”
“比如你要死了,柳三月。”卜算子静静地看着这个来自槐都的兵部侍郎。
柳三月沉默下来,低头看着泽水,轻声说道:“我以为命运这种东西,不应该说给人听的——是真是假,总让人觉得不快。”
卜算子回头看了眼大雾,什么也没有说,小舟向着大雾里驶去。
命运自然不该说与世人听。
但这句话并不是说给柳三月听的。
命运不可观测。
但可以推算。
方才在那片青山之巅,卜算子问了一些东西,得到的答案很不愉快。
所以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来反驳那个人的说辞。
柳三月自然不知道其中的门道,所以他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目光便重新坚毅起来,静静地看着卜算子离去的背影,问道:“师伯何时来的大泽?”
卜算子的声音在大雾中传来。
“大雾之时。”
柳三月沉默下来。
卜算子当然不会骗人。
所以无论是这句话,还是先前那句话。
自然都是他所看见的真实。
那么究竟有谁曾经来过这片大泽?
自己又会什么时候死呢?
柳三月沉默地想着,踩着大泽之水,继续向着大泽深处而去。
有些故事,开讲的时候,你还没有来,于是只好留在戏台下,做了个闲散的看客。
惊呼大戏曲折,盛赞水落石出,而后大幕落场,再抹脸上台,开讲自己的故事。
北台便是这样。
当那个老道人在街角看雨看天看人间,问了他那句——你想要的是什么?
北台说我想要你帮我个忙的时候。
他便退出了戏台。
成为了一块砖墙,一处檐翘,一抹雨水。
再无法参与进那场风雨中。
至此他才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是一个年轻人,同样身穿着道袍,手掌还在,只是有许多的鲜红的纹路,就像是他也曾经将手伸进了那些雨水中一般。
年轻道人神色平静,那些平静里似乎又带着许多的愤怒与不解,只是压抑下来,神色恭敬地站在老道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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