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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章 降长生(十三)(第3页/共3页)

可惜这秘境之中人人白日里都戴着面具,他看不出对方神情变化,也不知他话中真假。

“自我在这幻境中睁眼的第一瞬,我便感觉心中焦躁异常。”时轶缓缓道,“但白日里,这份焦躁还能勉强压下。可到了夜间,便……”

他顿了一下:“便觉得有杀意自心中而生。”

谢长亭皱了皱眉。

他问:“你当真不是这境中妖魔?”

“……”时轶啼笑皆非,“若我便是妖魔,我自己怎会不知?”

谢长亭想了又想。当下境地,他应当选择信任对方。

他道:“于是昨天夜间,你便独自出了结界,又因神志不清,弄伤了自己?”

“是。”时轶道。

“那你背上的纹路又是什么?”

这会时轶停顿了片刻。

“纹路?”他笑了笑,“不是纹路。只不过是些陈年旧伤罢了。”

伤?

谢长亭愕然。

这几乎将他方才所想全部推翻——他本以为,时轶于夜间出现焦躁之态、甚至滋生杀意,是因他体内妖族血脉受到了秘境中的某种影响。

时轶见他半天没开口,便问:“你以为这是什么?”

谢长亭:“……”

难道时轶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并非半妖,体内更没有什么妖族血脉?

可如此之多、形容可怖的伤痕,至今都未曾愈合……时轶今年想来也不过二十出头,他曾经又是经历过什么?

等等。

伤……

他的视线在屋中来回扫过,最终落在那只被他砍下来的、带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的木制右手上。

谢长亭脱口而出:“都是伤?”

时轶:“?”

“玄鉴真人所说的,每个人身上独有的‘特征’,莫非就是他身上留有的一些伤痕?”谢长亭喃喃道。

时轶静了静。

他问:“你为何要这么说?”

“什么?”

“难道你身上没有?”时轶紧紧盯着他,“我以为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谢长亭一愣。

他身上的的确确没有任何异状,更没有陈年旧伤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身体某处。

见他不说话,时轶道:“看来的确没有。”

“对了。”他望向桌上的那只木手,忽又说道,“你说我‘我也路上遇袭’——‘也’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就算他不挑谢长亭话中的字眼,他刚回到院中时,谢长亭也正把叶霜的佩剑自傀儡心口处抽出来。

他便一五一十地将有人借助傀儡闯入结界,自己认出对方是赵识君、于是假扮叶霜将其击退的事告诉了对方。

时轶一面听,一面从软椅上站起,慢慢走到木桌前,拿起那只木手来,端详片刻。

他问:“你如何认出他是赵识君的?”

“伤。”谢长亭答道,他看向木手,“这剑伤……我认得。”

时轶一语中的:“是你留下的?”

“……是。”

时轶沉默片刻,忽然一笑。

“谢长亭。”他说,“你可知这伤是什么意思?”

谢长亭不解:“这伤中还有其他含义么?”

时轶悠悠答道:“我原先也以为,它既然是每个人身上的特征,应当只是一道用于辨别身份的伤痕。”

“可细细想来,修真者一生受过的伤何其多?又为何偏偏只留这一处伤?其余人的暂未知晓,洪朗的伤是我前些日子刺伤他的那一剑,你那位姓叶的同门的伤在右肩,你可知那是何时留下的?”

谢长亭回忆一阵,犹豫道:“可是鞭伤?”

“是。”时轶道。

谢长亭眉头一蹙:“我知晓此事……听说叶霜曾因思念父母,偷偷下山,被他师父知晓此事后,将他拦下,并罚七十二鞭。”

他说着,心中已隐隐约约间有了一个答案,却还是问:“那你呢?你背上的伤从何而来?”

时轶安静了片刻。

“是魔障。”他淡淡道。

魔障。

自心而起,欲壑难填,大瞋大喜大悲。

谢长亭怔愣在原地。许久,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终于明白时轶为何要问他,可知此伤有何意。

——不过是当年论道一剑,竟能成你赵识君数载心结,让你日思夜想、心起魔念。

时轶拿着木手去院中走了一趟,找了一圈,最后在一摊药渣中为它寻了个好去处。再回来时,谢长亭仍被思绪困着,难解难分。

他很安静地立在窗边,望着空无一人的流离谷出神。窗外便是凡尘俗世,他却不曾融入其中半分。

时轶眯了眯眼。

他禁不住想,为什么这样的人,可以不为魔障所困?

这世间诸多爱恨嗔痴,都那么沉重地落在他一人身上,却纷纷如雁过无痕、来去无踪。

最终时轶还是出声打断道:“我将结界全封上了,现下任何人不可自由出入。”

谢长亭回过神来。他一下回头:“我舅舅他还在外面。”

时轶:“……他在外面?我不是说过不要随意出入结界吗?”

谢长亭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说昨夜死了人,你又不知所踪,所以他信不过你吗?

他只能说:“他去佳味轩了。”

时轶立刻便反应过来:“他去看那三人尸首了?”

谢长亭点头。

“何时去的?”

“巳时左右。”

时轶瞥了一眼屋外的日头。

“我巳时后从佳味轩过,同样看了那三人尸首。”他道,“当时有四人在附近,你舅舅并未在其中。”

谢长亭:“你是说他并不在佳味轩?那城门处呢?”

时轶摇头:“城门处一人都没有。”

谢长亭心中一紧,转过身来,一把便抓起了桌上佩剑。

“你要去找他?”时轶问。

“他离开前,我曾偷偷在他身上下过追踪术。”谢长亭道,“若是他不见踪迹,只要循着法术便能找着。”

时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他目光落在那佩剑上:“这是谁的剑?你那同门的?”

“是。”

“给我。”时轶却说。

谢长亭不明所以,但还是将佩剑丢给了对方。

却见时轶解下自己腰间佩剑,朝他丢了过来。

谢长亭接住无极:“……?”

修道者,本命法器不可离身,更不可将其交给他人使用。

否则对方一旦心生歹念,只要对本命剑稍动手脚,便能重伤剑主。

除非……对方是你极其信赖、可托生死之人。

谢长亭心中滋味莫名。他的手甫一抓住无极剑柄,就感到了一股沉甸甸的触感。倒并非是剑身过重,而是剑中似乎充盈着某种无形的、颇具质感的物事,瞬间便缠上他手腕。

上回自己将它时,并未有过这种感觉。

本命剑当与剑主心意相通,无极境界应当与时轶相通。难道说在这短短的七八日内,时轶修为又大有提升?

可,这怎么可能呢?

若修行真有如此容易,那普天之下,又怎会有如此之多的大能陨落于修行路上?

谢长亭愈发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似乎是不该与之牵扯的角色。

他问:“为什么给我?”

“拿着用吧。”时轶一面说,一面将叶霜的佩剑丢在一旁,“它会护着你的。”

他顿了顿,想说什么,但最终并未开口。

——只是看着,忽然有些不喜欢你拿着别人的剑。

谢长亭一愣,追问道:“那你用什么?”

时轶抬起手来,摸了摸颈间细布。

他转身出门,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用不用剑,于我而言,已无分别。”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还有3+4更,来晚了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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