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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生死地(四)(第2页/共3页)

…此处暗无天日,当是他无名宗的囚牢。

谢长亭心中松动了一刹,不由得看向对方摆在桌前的餐盘。上面只是一些清粥小菜,连荤腥的影子都见不着。

望着这许久未见过的五谷吃食,他发了会怔,腹中竟然真的泛起了他修行多年来已经忘却的饥饿感。

犹豫良久,谢长亭将目光投向摆在一旁的汤匙。

“拿的动么?”见他半天没动,时轶开口道。

说着,便作势要来拿汤匙。

谢长亭连忙一把将汤匙抓过。

他缓了缓,舀起一勺清粥来。

时轶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大概是想守着他吃完。

谢长亭只好顶着对方的视线,一点一点拨弄起那些吃食来。

吃了三两口,便听时轶在一旁道:“对了,你生辰几何?”

谢长亭一顿,语气已比先前缓和了些:“问这个做什么。”

“不愿说么?”时轶自言自语似的说了起来,“不过也是。哎,八字这东西可不能同别人乱说——冯文圣那死老头,上次欠了他一根孔雀翎,组了一学堂的弟子来给我下蛊,害得我打坐时一日里摔下来七回。”

“……”

时轶话锋一转,又问:“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祖籍何处?”

打探也不知拐弯抹角。谢长亭刚要答话,却听他道:“外面都在传你死了。出这么大的事,不通传他们一声么?”

他一下顿住。

石洞内一时间陷入了静默。

许久,谢长亭舀了勺粥,神情不变,开口道:“我父亲曾在朝中做官,母亲是盐商之女。祖籍……在临安。”

他不知道自己忽然间要说起这个。

还是同这个将他一剑穿心的仇人讲。

或许是因为从未有人过问他身世。十六年来,师父没有,同门师兄弟亦没有。世人总说修道者,一脚踏入仙门,便应该摒弃了那不清净的凡尘俗根。

时轶的动作不易觉察地一顿。

他眯了眯眼,开口时,却是故作惊讶:“原来你不是修真人家子弟。赵著那么器重你,我当你是他什么表侄亲故呢——不过生在人间倒也好,修真界的事,他们也不会有所耳闻。”

停了停,忽然又说:“只是有些可惜。”

谢长亭下意识地:“可惜什么?”

“提不了亲。”

谢长亭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提……什么?”

“提亲啊。”时轶一本正经道,听不出半点在胡说八道的意味,“人间嫁娶要先提亲,我们修真界结道侣,自然也要让父母过目。唉,我成天这么打打杀杀的,亦无万贯家财,想必令尊令堂也瞧不上我吧。”

谢长亭:“???”

时轶沉思片刻,又道:“不过,你师父他还在闭关是吧?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我去向他——”

“啪”。

谢长亭手里的汤匙落在了小碗中,重重咳嗽起来。

“祖宗!”时轶连忙来扶,怕他咳出个三长两短来,“您慢些吃,我闭嘴了。”

这之后他便不再作妖,静悄悄地出了石洞。待谢长亭东一戳西一挑,心不在焉地扒完一碗粥,又来收走托盘。

“你大伤初愈,切忌四处走动。”

时轶说着,一手合上那石门,便不知去了何处。

谢长亭只将他的话作耳旁风。人刚一走,他立刻不装睡了,轻手轻脚地爬起床来。

坐以待毙并非是他的作风。只是眼下他腿上无力,无法四处走动,唯有先摸索着四周的物事。

左右看了一圈,他伸出手,将床头斗柜上的一面铜镜拿了下来。

铜镜下以五岳、云纹相托,镜面锃亮。翻到背面,则是一副人物画,画上是一位手提长剑、衣袂飘飘的修士,以及倒在他脚边、满身鲜血的妖魔。

谢长亭:“嗯?”

他认得这镜子。

这镜上降妖除魔的修士,正是他师父见微真人。

数年前,赵著还未被仙门百家奉为真人时,正是经此一战、名声大振。以至寻常百姓家家户户都挂着的驱邪铜镜上,最得偏爱的便是“见微真人斩妖”这一款。

可寻常的宗门的洞府中,为何要摆着百姓家才用的东西?

更何况,无名宗似乎同见微真人积怨已深,没有将仇家的招牌摆在自家的道理。

谢长亭不明所以,又将镜子翻回正面,将它放归了原处。

摆正镜面时,他出于习惯地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原先是想看看自己现在落得了怎样一副狼狈模样,可目光刚一触及,霎那间便心头巨震。

——镜中的他倒还是原先的样貌,可披下来满肩满头的,却是一根根素如银雪的白发!

谢长亭吃了一惊,下意识低头去看,却又发现自己的头发分明是原本的黑色。

这镜中有古怪!

他几乎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便想要将那镜子扔出去。

可这铜镜竟然像是黏在了他手上一般,将他五指紧紧粘住,无论如何也无法脱手。

紧接着,心口便是一阵剧痛。

某种怪异的、他曾在半梦半醒中受过的感觉再度袭来,像是镜中生出了什么无形的物事,正拼了命地要将他心口中的什么东西拽出来。

该不会是……魂魄……

他眼前骤然一黑。

……

“……几时会醒?”

“一会吧。”

“老五!你方才在做什么?又想出千?”

“眼瞎吧你……”

谢长亭再度恢复意识时,只觉得周围吵闹异常,仿佛自己正置身于闹市之中。

他睁开眼来,却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原先的床榻上。

而发出声音的人正围成一圈,坐在他方才吃过饭的木桌旁。桌上摆着一个棋盘,棋盘上堆着的却并非棋子,而是一些铜制的马钱。

桌旁围着三个白须白发的老人,个个穿一身道袍,正热火朝天地打马。除此以外,一旁的石凳上还坐着一位灰衣老者,此时正拧着眉心,似乎对那三人极为不耐。

见他醒了,四人齐齐回过头来。

谢长亭吓了一跳。

这些人是何时进入洞中的,他居然一无所知。

“小友啊,你醒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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