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位登徒子。”
时轶闻言,不由地大笑两声。
“玩笑两句,还请阁下莫要放在心上。若是觉得冒犯,在下改日赔罪便是。”他说着,目光忽然一转,落到谢长亭身后的某处。
停了停,语气毫无征兆地冷了下来:“让开些罢。我与你无冤无仇,无意伤你。”
谢长亭一顿。
他根本没来得及回过神来——
山间的水气好像得了某种照应一般,忽然间开始朝这悬济山的石门处聚集。不多时,竟已呈环状,将时轶、谢长亭,以及不远处的赵识君包裹了进来,将其余人及其视线阻隔在外。
无极不知何时已浮在了当空。剑阵以时轶脚下为圆心,拔地而起,霎那间便将三人笼在其中。
“你们那宗门地方太小,手脚都施展不开。”时轶双手背在身后,向不远处同样未回神、呆立着的赵识君道,“这次还要多亏了你,挑了个宽敞地方。”
他立身滔天剑阵中,周身不觉间已满是杀气,脸上却挂着一丝笑意,好似前来索命的无常。
谢长亭暗道不妙,叫了一声:“师兄!”
他下意识地要往赵识君身旁奔去,却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挡了一下,趔趄两步。
赵识君僵在原地,好似被吓傻了一般,连提剑的手都一动不动。
谢长亭咬了咬牙,再度举剑,一瞬便将那无形的东西劈开。
他尚未明白过来这是如何一回事,无极就已掉转剑尖,直指向他师兄赵识君。
“师兄!”
当啷一声,赵识君长剑脱手、落在地上。
他终于回过神来一般——终于明白时轶消失闭关的这四年中,修为精进并非一点半点。
而他们过于轻敌,早在踏入悬济山的第一步,就已落入下风。
赵识君一哆嗦,本能出声道:“你做什么!我亦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时轶一语不发地背着手,立在一旁。
他似乎没有半点要解释自己为何动手的意思,无极剑身已微微颤动,瞄准了赵识君所在,刹那间劈下。
赵识君脑海中“嗡”的一声。
出于求生本能,他开始朝这剑阵中唯一的藏身之处——谢长亭身旁奔来。
无极剑尖一顿,却不是跟着转过方向,而是调了个头,径直回到时轶手中。
时轶像是很不耐烦看着赵识君东奔西跑似的,提着无极,腾空而起。
无极剑气如虹,白日雷霆一般,携着无匹光芒,直奔赵识君而去。
谢长亭大张着口喘气,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事情发展得太快,对手行动只在瞬息之间,他的脑海中只余了空白一片。
与此同时,赵识君已到了谢长亭身旁近处。他原先想要转身再向后逃,却被那雾气结界拦住,退无可退。
他的面色霎那间变得极为惨白。
剑意已至。
赵识君合了合眼。
要死了么?
不……不想死。
——他还不想死!
极端的恐惧之下,他反倒镇定了下来,左手摸向腰间,却已无剑可拔,而是拿出了另一往东西。
下一瞬,他猛然前扑,双手抓住了眼前唯一一个可以用来挡住剑意的——
“噗”的一声。
剑尖直直没入了皮肉。
一瞬间,剑阵中的风似乎停了。无极身上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赵识君双手扳在眼前人肩上,垂着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而时轶瞬间面露惊诧之色。
极端的安静之中,某处忽然传来了一声脆响。
握着剑柄的、颤抖的五指无力松开。若水剑落在地上时,已生生从中断开,折成了两截。
时轶的手慢慢从身前垂了下去。
他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谢长亭?”
谢长亭被唤到名字,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复又低下头去。
——冰冷的剑身自他左胸没入,又自后背穿出。
心口处一阵冰凉,他甚至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灵气正从其中散出。
剑意瞬间便已劈碎他心脉,震裂他腹中金丹。就连他的元神,似乎也有些凝不住了。
好痛……
谢长亭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心口的剑拔出来。
“别动。”
时轶开口道。
他终于敛去笑意,目光冷肃,好似换了个人。
顿了顿,又快速道:“别动,待我……解阵。阵解得不好,你元神立时间便会灰飞烟灭。”
丢下一句警告,他便背过身去,三两步走进了那雾气之中。
谢长亭慢慢、慢慢地跪下,又无力地仰倒在地。
“长亭,长亭。”恍惚间,有人在唤他的名字,语气中满是怜惜,“你……你快要死了。”
那人将他的身体从地上托起,抱在怀中。
是……师兄……么?
谢长亭周身痛极,意识已然开始混沌,连话也很难听清了。
是。是师兄……
是师兄,方才,推了他……
推他向前……替自己挡剑。
为何……
为何要……
谢长亭的意识在渐渐弥散。
可下一瞬,对方的话语却在他耳畔惊雷般地炸开:“但你可要记清楚了,伤你害你的人是他时轶,不是我!”
“你既然如此爱我,想必……也不会怪我分毫吧。”
“你既然如此爱我,若是为我去死,可会有怨言么?”
如同数九寒天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谢长亭浑身僵硬,骤然回神。
他难以置信地睁眼,想要望向眼前人,可灵力崩散、元神不聚,他双眼已然看不清了,只依稀见得一个恶鬼似的黑影伏在自己周身,口中一开一合,吐出人言来。
他在说什么……
师兄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长亭啊。”赵识君垂眼,一滴眼泪虚虚挂在他眼角,将落未落。
他俯身看向谢长亭,沾满血污的手抚上那张了无生气的脸,温柔道:“若是日后化了怨鬼,切莫来寻我。”
话音将落,他猛然抬起左手,手中竟握着一张早已绘制完成的传送符。
谢长亭此刻周身剧痛,魂魄中却是比这还要再痛上三分。一阵彻骨寒意袭来,伴随着腹中剧烈的想要呕吐的滋味。
他拼了命地想从赵识君的怀抱中脱身出去,可浑身上下都失了力气,挪不动半分身体,只能一寸寸合上眼,不愿再多瞧见眼前人一面。
下一刻,脸上的触感忽然消失,却不是符咒生效、阵法激发,而是解阵归来的时轶大跨步走来,一脚将赵识君踹出了数米之远。
他虽只是简单踹了一脚,却用上了八九成力道。
赵识君狼狈伏地,咳出一口血来。
“时、时轶!”他勉强爬起身来,扬起头,周身逐渐淹没在阵法的光芒中,却是放声大叫起来,“你等着!日、日后,我定向你报我师弟性命之仇……”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不见。
时轶“啧”了一声,弯腰将奄奄一息的谢长亭从地上抱起,小心翼翼将无极抽了出来。接着双指并拢,向他伤处注入灵力,维持他生魂不散。
又将已折成两段的若水剑拾起,收在袖中。
“忍着点。”他对已彻底失去意识的谢长亭道,“无极伤人很疼。”
见他并无回应,又叹了口气:“放心,死不了。”
随后完全撤去剑阵,前跨一步,身形瞬间消弥在虚空之中。
遮蔽视线的浓雾散去,在场众人一片惊呼。
——石门前已空无一人,徒留满地血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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