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孟彰正要反驳。
孟显已经拿话语堵住他了。
“我还不知道你?你是在担心大兄、我与阿蕴露了痕迹,反让那等人恼羞成怒,最后更对我们三人出手吧”
孟彰一噎,再想要找话来为他自己辩解,却是找不到了。
孟显面上飞快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孟彰眯了眯眼睛,吐出两个字:“大兄。”
孟显面上的神色陡然收敛,随后更是轻咳一声,很自然地将话题给带了回来。
“大兄、我和阿蕴这近十日来虽然也有动作,但我们都做得很隐秘,少有人能发现我们的动作,这个你尽可以放心。”
孟彰能放心吗?
如果对面的是寻常人,哪怕也是安阳郡里的名门望族,孟彰也不太担心孟昭、孟显和孟蕴。可是这五石散的事,显然牵扯到更高处、更深处。
那些人真的不知道五石散的祸害吗?
不可能的。
可是明明知道,却仍然放纵五石散的流通,甚至是在主动推动,在借着五石散捞取他们想要得到的好处,那些人的心思何等狠辣,何等冷漠?
孟昭、孟显和孟蕴不过都还是才刚长成,最大的孟昭还未及弱冠,孟彰怎么能不担心?
前生时候,冲在最前线为他们那些平民百姓阻拦下类似于五石散的那些东西的保护神,在那过程中、在暴露后,到底遭遇到何等惨烈的包袱,孟彰纵然未曾亲眼目睹,却也听说过一二的。
孟彰怕孟昭、孟显和孟蕴也会撞上那样的事。
孟显察觉到孟彰陡然波动的情绪,先是愣怔了一瞬,然后快速反应过来。
他伸出手去,按在小郎君的脑袋上。
“阿彰,我们都还好好的呢。”
孟彰定了定神,唤道:“二兄?”
“嗯。”孟显应一声。
孟彰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孟显耐心等待着。
孟彰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如果,如果那些人发现了你们”
“如果他们报复你们,你们”
“阿彰。”孟显唤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孟彰一时停住,怔怔地看着孟显。
孟显轻哼一声,却是笑着对孟彰道:“我们都不觉得我们会很危险。”
“我们总是那样笃定着呢。”
孟彰垂下了眼睑,躲闪过孟显的目光。
孟昭、孟显和孟蕴是不觉得他们会有危险了,但他们的友人呢?他们身边的人呢?
那位会看顾护持他们兄弟姐妹的未知存在,真的能为他们做到这种程度么?
这世道,真的能有那样皆大欢喜的事情出现么?
孟显放在孟彰脑袋上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
“事情,总得有人去做。”孟显道。
不是他们,大抵就只能由孟彰自己上。
他们的这个幼弟,天性中就存留着那样的天真,那样的执拗。
他们做人兄长、阿姐的,能怎么办?
真就丢开了手去,只看着幼弟一个人往前跌跌撞撞地走吗?撞到头破血流,仍然死咬着不回头吗?
做不到的啊
孟显话语一转,轻笑地说起这些时日他们在阳世天地里的动作。
“阿彰你在阴世天地里忙着进学、修行,大抵还不知道我们都做了些什么。”
他话语夸耀而自得,就像是旧日里孟彰还活着时候,他与被锁在内室的幼弟说起自己在外头做下的得意事一样。
“我想好了法子,令人打造出一批能映照人肉身、魂体状况的铜镜。”
“这些铜镜制成以后,我又寻了人,让他们高阶出售这些铜镜。哈哈,我打了好大的一个幌子呢。”
孟彰压住喉间的哽咽,带笑问:“什么样的幌子?”
孟显冲他挤了挤眉眼,逗他:“你要不要来猜一猜啊?”
孟彰状若认真地思量过一阵,最后对孟显摇头:“二兄,我猜不出来。”
“哈哈”孟显抬头,笑得甚为得意畅快。
孟彰也笑看着他,等了一阵才催他道:“二兄快说啊。”
孟显满心畅快,也不拖沓,直接就跟他说道:“阿彰,你在进学了吧?可曾听说过邹忌?”
“邹忌?”孟彰很快将人跟名字对上了号,“就是两汉时代刘向的那篇《邹忌讽齐王纳谏》的邹忌?”
孟显点头,就抽回手,从床榻边上站起。
他踱步走了几步,双手虚虚拂过他自己的头发、衣服,做整理状。
待几步以后,他回身,侧眼看孟彰,同时念诵起那篇《邹忌讽齐王纳谏》的一段。
“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轶丽。朝服朝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念诵完这一段,孟显给了孟彰一个眼神示意,让他自己细细体悟。
孟彰心中笑到打跌,面上却做恍然大悟状。
“二兄你可真聪明,居然想到让他们比美!厉害,厉害,着实是太厉害了!!”
孟显满意至极,他重又踱了两步,方才转了身,回到孟彰的床榻前坐下。
孟彰坐直身体,亲自将早先被孟显放下的杯盏又给孟显送了过去。
孟显接过杯盏,端重呷饮得一口。
孟彰见得,更是不遗余力地夸赞着孟显。
“二兄,你这次可真是抓住了他们的心坎上了。都是名门望族的郎君,只在姿仪这一事上,谁又真的心服了谁?”
“姿仪、状态,本就得诸位世家子、望族子相当看重。他们自家时常里也暗下相互比较着,现在二兄你推着引着,将这件事跟五石散牵扯到一处,自然就省了许多力气了。”
“了得,实在是太了得了!”
五石散的副作用,孟彰和孟显可都是很清楚的。服食了五石散的人,即便表面上看来,脸色红润有光,可实际上
却是内里亏空,神魂污浊。
这样的内里,或许寻常的镜子看不出来,可孟显令人制成的那批镜子,却是无论无何都不会让它蒙混过关的。
一旦有人用那样特制的铜镜窥破了服食五石散的那世族子、望族子的内里,事情都瞒不住。
因为,所有的世族子、望族子,其实都是对手。
哪怕是同一个家族的族兄弟,明面上看起来和睦孝悌,可实际上他们也在相互争夺着家族的资源。
没有人会帮另一个人瞒着。
区别只在于到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道破;还是只在比较局限的范围中点破罢了。
孟显满意地哼哼了一声,故作骄傲地斜眼看了看孟彰后,孟显也夸赞孟彰道:“说起来,阿彰你在阴世天地里的做法也不错。”
“省事。”孟显总结道。
阴世天地与阳世天地是不同的。阳世天地里的生人,虽然被族里、被世道给积压着不得不低头,但他们其实仍然有希望。
那希望握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那即是,只要他们还活着,就有可能寻得机缘,不断精进修为,最后凭借最根本也最野蛮的力量镇压万象,将自己送到云端之上。
他们始终有着这样的希望。
但阴世天地里的阴灵却不同。
失却了肉身,只剩下魂体承载真灵的阴灵们,不论生前是何等的天资,不论他们生前是什么样的修为境界,不论他们生前是何等的辉煌与煊赫
在阴世天地里,他们的修行都只是徒劳。
仿佛,他们再不能往前迈出一步。
那样的绝望,能吞噬去所有的心气。
不是心智绝对坚定的修行之人,很少有人能一遍遍地运转自己魂体里的元气。
安阳孟氏的族人不少,尤其是阴世天地里的,更比阳世天地里的族人多。可是,饶是那样庞大的数目,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人能够真正走出来。
或许是彻底绝望了,或许仍然在无望地挣扎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就当前而言,结局都是一样的。
还没有人,能够以阴灵之身,只凭借修为,从茫茫的族人中走出来站到人前。
应是还有人在无声地坚持的,但绝大多数的人,却是被斩断了凭借修为继续往前、往上的希望。
他们只能困守在原地,陷在牢笼里,成为相互撕咬的困兽。
他们原本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自己的魂体消散,意识湮灭。
但孟彰出现了。
明明是阴灵,孟彰却还在往前走,而且那前进的速度,还一点都不比生人慢。
一时间,孟彰身上汇聚了磅礴的明光。
他成了希望。
不单单是世俗阶位层次跃迁的希望,还是修为破境、继续往上精进、提升寿元与力量的希望。
想到这里,孟显其实很有些心疼的。
他们幼弟,生时也只得八岁,却变成了族人乃至更多阴灵的希望
背负着重担往前走的滋味,真是谁体会过,谁知道。
可是再心疼,孟显也不能在面上显出分毫。
因为这是孟彰自己择定的道路。
他这样走,他愿意这样走。
孟显作为兄长,即便再心疼,也没有拉着他非让他换一个办法的道理。
他只能看着,只能希望自己可以走得更快一些,再快一些,好给幼弟多一点庇护与助力。
“是吧?”孟彰也得意地笑眯了眼,正正巧,将他那眼底涌动的情绪给阻拦住。
“我也觉得我这法子很不错的诶。”孟彰说道这么一句,忽然定住,细看着孟显。
孟显察觉到了一点不妙,面上神色微收:“阿彰?”
孟彰静默一瞬,幽幽开口:“二兄”
“嗯?”孟显应一声。
“我想起了一个问题。”孟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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