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寨的规则,这就是对风雷寨、对自己最大的尊重。
在提到那封信之后,陈松意便示意负责保管的常衡把信取出来,交给潘帮主。
老人在拿到信之后立刻拆开看了一眼,尽管他们在路上淋了雨,但这封信依然保存得很好,丝毫没有被打湿。
他很快就看完了信上所写的漕帮近况,显然,在自己离开之后,明川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于是脸上露出了笑容。
“帮里没事,大家都很好。”潘帮主收起了信,对女儿说道,“明川让我在这里好好含饴弄孙,不用急着回去。”
尽管远嫁到蜀中、但依然关注着帮中兄弟的陈夫人闻言也露出了笑容,她怀中抱着的婴儿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时候,见到外公手里拿着纸,也想要伸手去抓。
“这个可不能给你。”陈夫人按下了儿子的小手,又顺手捏了捏那肉肉的手掌,潘帮主笑着把信收了起来,抬头就见到少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女儿跟外孙身上。
由于厅中大多数人目光都在这里,所以老人没有太在意,只是向着陈松意问起了游天跟裴植的近况。
不管是游神医也好,还是裴军师也好,在保卫漕帮这件事情上,他们都出了极大的力,都是漕帮的恩人。
从这位身为漕帮前任帮主的老者出现以后,萧应离就已经想起了这么一回事,自己给军师放假,让他回江南探亲看病,他一回来就掺和进了漕帮的事里。
在他想着裴植先前的来信时,陈松意已经回答了老人:“小师叔这一次没有同来,边关有他感兴趣的病症,所以他先一步过去了,只有我跟殿下同行。而裴军师——”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看向比她更清楚裴植的近况的厉王。
两人目光一触,厉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向着有些意外的潘逊说道:“裴军师坐镇边关,现在应该正在为屯田春耕而忙,也是因为有他替我镇守边关,我才能安心回京给母后贺寿。”
“您是……厉王殿下?”
见萧应离点头之后,后面过来的父女二人连忙从座中起了身,要向他行礼。
他们知道有人来了风雷寨,但不知道来的是厉王,而不管是曾经受先帝之命创建漕帮的潘逊,还是身为平民的陈夫人,在见到这位天潢贵胄的时候都要郑重行礼。
“草民见过殿下。”
“殿下万福金安。”
见岳丈跟妻子都下座行礼,陈铎自然也起了身,同样行礼。
尽管他对厉王还有很多疑问,但对他也算是心服口服,确定了他就是自己等待的明主,准备金刀出鞘,受他征召,奉他为主,这一跪并没有什么勉强。
“不必多礼。”
萧应离起了身,亲自上前去扶起潘帮主,而陈夫人就由陈松意扶了起来。
在她的手触碰到陈夫人的手臂时,陈夫人感觉到透过自己的衣衫传过来的热度。
少女的掌心滚烫,并不冷,可是她的手却在轻微地颤抖。
怀抱着儿子的陈夫人抬头看向她,见她也在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几分出神,不过在自己站定之后,很快就像是回过神来,把手收了回去。
“真是奇怪……”陈夫人心中想道,“明明是第一次见,怎么觉得好像有些熟悉。”
而扶起老人、准备再去扶起陈铎的时候,后者却单膝跪地,没有顺着萧应离的力道起身。
萧应离的手掌托在他的一臂上,察觉到了什么,维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没有再施加力道,等待着陈铎开口。
本来就已经打算接受他的征召,如今又知道他麾下坐镇边关的裴军师跟身边这个少女军师都救过自己的岳丈,陈铎便再没有什么迟疑。
他抬起头,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向眼前比自己还要年轻好几岁的王者道:“殿下破了风雷寨外的大阵,方才也打赢了我,而且于我家又有大恩,兵家后人陈铎愿率风雷寨上下,受殿下征召,供殿下驱驰,陈家愿尊殿下为主,随殿下赶赴边关,驱逐蛮夷,护我河山!”
风雷寨接受征召,此行入蜀的目的便顺利达成了,厉王得到了一员大将,而风雷寨上下也可以结束隐世生活,投入边关,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寨主接受征召的消息一在寨子里传开,就立刻引发了无数欢呼,整个寨子热闹得就像是又回到了新年一样。
陈铎不光自己愿意追随厉王前往边关,风雷寨三千青壮也同样随行,因此收拾准备起来就需要花一两天的时间门,所以一群人就准备在风雷寨过两日,处理好一切再出发。
他们是下午抵达的,今晚寨子里就要设宴款待,也算是为即将离开的青壮们送行。
只不过虽然得到了风雷寨的效忠,但他们此行来的目的还没有完全达成——传说中的麒麟先生依然没有现身。
在陈铎准备请他移步自己的书房、为他展示陈家的兵书的时候,萧应离以眼神询问了陈松意,而陈松意对他摇了摇头,没有向陈铎问起这件事。
她既然没有直接提起,萧应离也就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了一旁,这是他们师徒之间门的事,不必自己插手,于是便直接跟着陈铎离开了。
而作为女客,陈松意由陈夫人接待。
距离晚宴开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门,陈夫人于是邀请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身为整个寨子的主母,陈夫人居住的地方在风雷寨深处,院子很有江南的制式格调。
对其他人来说会显得曲折、容易迷路的小路,对陈松意来说却是轻车熟路,这里也曾经是她的居处。
虽然第二世她出生以后就没有母亲,但父亲带着她住在这里,直到他受了征召前往边关,她又在这里住了几年。
从前陈松意没有想过为什么建在蜀中的院子会那么有江南的风格,现在她知道了,都是因为她的母亲。
陈夫人带着她回来,让人上了江南的点心,说道:“听说永安侯也是祖籍江南,不知吃不吃得惯我这里的点心。”
陈松意的目光落在这些熟悉的点心上,她点了点头,“吃得惯。”
怎么会吃不惯?她留下的小厨房也是第二世的她童年组成的一部分。
在陈夫人的注视下,她拿起了一块糕点,三口两口便吃下了,口中弥漫开的还是熟悉的味道。
“好吃。”她对陈夫人说。
“吃得惯就好。”陈夫人以一种柔和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又把点心碟子往她面前递了递,说道,“再多吃一点吧。”
房间门里现在就只有她们两个,长子被抱回来以后送去隔壁洗漱、换衣服了。
因为对着初见的陈松意有着莫名的熟悉跟亲切,所以陈夫人很想跟她多说几句话。
她问起了漕帮当时的状况,那时候因为她身在蜀中,而且又刚生产完,所以哪怕风波安然度过,其他人也没有让她知道。
既然她想要听,陈松意便回想着当时的细节,一一地跟她说了。尽管惊险之处她已经用春秋笔法模糊了,但此刻听完,陈夫人仍然感到惊心动魄。
等回过神来之后,她再次感谢了陈松意,在少女说着没什么的时候,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手掌相碰的时候,她感到少女的手再次震颤了一下,显然先前也不是她的错觉。
“这么紧张做什么?”陈夫人微微握紧了握在她手上的手指,感到那震颤平复下来。
自己生出这样的反应,陈松意不能不解释,她垂下了眼睛,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一见夫人就很亲切,像是做梦似的,心里也激动。”
尽管两世的母亲曾经都跟她缘分很浅,第一世,她没能跟自己的亲生母亲共同生活一天,而重活一世,她们相认了。
作为她的女儿,因着两人之间门的血缘关系,陈松意同她亲近得心安理得。
可是眼前这个第二世生下她的人,她们有着血缘关系的时候没有机会相见,如今有机会见了,却不过是陌生人。
她再想替第二世的自己弥补遗憾,与她亲近,好好地看这个她没能拥有的母亲,却也没有立场。
陈夫人不知道她内心的这些复杂心情,听了她的话却是喜道:“我也是呢,一见永安侯就觉得亲切,说不定前世真的有些缘法。”
正说着,抱着小公子去洗漱的侍女回来了,正好听见她这句话。
跟着陈夫人从江南陪嫁过来、主仆情分不同的她看了看桌前坐着的两人,然后插口道:“仔细瞧瞧,永安侯跟夫人是有些像呢。”
“是吗?”陈夫人看到儿子,便伸手去抱,把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跟尿布的儿子抱在怀中,从桌上拿了个拨浪鼓逗他玩。
陈松意看着被拨浪鼓逗得露出笑脸、伸手想去抓的婴儿,从他脸上看出了未来兄长的影子。
人的长相是由父母决定的,但奇妙的是,其实她两世长得都挺相似,只是经历不同,所以看起来越发的不同。
但现在的她跟前世的她站在一起,应当是没有太大区别的。
她的目光落在年幼的兄长身上,忍不住问陈夫人:“可以让我抱抱吗?”
“当然可以。”陈夫人一下便答应了,把怀里的小婴儿递到了她手里,教她怎么抱,“柏儿很乖,谁抱他都可以,而且他现在骨头也长硬了,不用小心翼翼。”
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她年幼的兄长确实是个很乖的孩子,把他抱在怀中,他就好奇地看着你。
陈松意伸出一根手指,那小小的手便握上来,把她抓住了。
小时候的兄长……她轻轻地晃了晃手指,带动那小小的手臂跟着一起上下摇晃,握在她指尖上的小手却没有松开。
这世间门能有几人见得到自己所依赖的哥哥的小时候?陈松意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陈夫人把拨浪鼓拿过来,摇晃的响动再次吸引了婴儿的注意力、让他松开了陈松意的手,伸手去抓时,陈松意收回了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囊。
“这是护身符。”她对陈夫人说,“保佑他平安长大,百岁无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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