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工、林工,我想要请教一下,这两米七的出挑长度真是安全的吗?不需要增加砖柱支撑吗?屋顶负重不会对墙体和基础造成影响吗?”
林始修非常客气地说:“听您这一问,是行家呀。”说罢,他比包里拿出计算书,认认真真地向他展示演算的全过程。
杨先勇边听边点头,中间还会追加几个问题。
两人旁若无人地谈起结构力学,什么荷载效应组合、作用效应、结构抗力、结构重要性系数……听得外行一头雾水。
苗靖有点不耐烦,刚要张嘴,却被陶南风抬手制止。
陶南风伸出一根手指头比在唇边,示意苗靖不要说话,侧耳细听,越听越觉得结构计算门道很多。
如果她能够把这些荷载计算、不同状态下的系数调整值、承载能力极限状态计算方法等都学通、学透,就能为自己的“直觉”寻找到科学依据,面对旁人质疑时可以理直气壮地坚持到底。
都说认真中的女人最美,此刻在苗靖眼里,陶南风目光沉静而专注,眼睛里似乎有星光洒落,眼睫毛扑闪扑闪,就像一把细密的小扇子,将丝丝凉风吹进他那颗跳脱不安的心。
等到看过专家们的计算全过程,杨先勇心服口服。
他冲陶南风伸出手,爽快一笑:“恭喜,你是对的!”他并非没有容人之量,先前固执己见也是因为关心则乱,现在既然专家出面证明,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
陶南风微笑点头,与他握手。
胡焕新在一旁说:“那这些红砖……”
杨先勇大手一挥:“我出钱买,回头把家里的小院子改造一下。”
陶南风微一沉吟,提出个建议:“杨工家的院子用不了这么多红砖,不如留下吧。小学修完围墙也得翻新,少不了要用砖。”
说罢,杨工与陶南风目光对视,一笑泯恩仇。
向北觉得有些意外。陶南风做事认真、为人刚正,话虽不多,但却极有个性。这次处理问题如此圆通周到,真让他感到惊喜。
杨工现在看陶南风很是顺眼,转过头对苗靖说:“你是向北的战友?那也是尖刀连出来的作战高手,找一个小姑娘比划,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苗靖撇了撇嘴,指着陶南风,语气略有带些夸张。
“她是普通小姑娘吗?我还来农场之前就已经听说过她的名号,大名鼎鼎的陶三锤!不管多大的石块,三锤子下去立马变成粉末。”
变成粉末?这就有点夸大事实了。
陶南风将目光移到向北脸上。
向北摇摇头,意思是:不是我说的。
苗靖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是向北说的?他从来不爱说这些八卦。”
杨工还想再说什么,苗靖已经反客为主:“就这么定了,你们别护着她,我看她一点也不脆弱,根本不需要你们保护。来来来,让我来见识见识你那三锤子的本事!”
他笑得颇有深意:“三锤碎石?谁信!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为了树一个铁娘子典型而故意吹牛?现在不少生产队连亩产数据都敢作假,还有什么是不能吹嘘的?
我这回专门从京都赶过来就是要看看,地矿部专家们口中称赞不已的陶南风到底是何方神圣,你是真的力气大,还是……嘿嘿,言过其实。”
苗靖口气狂傲,听得大家都有些不愉快。
就连老实人杨先勇都来了脾气:“你这个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来我们农场到底是做客的、还是来打架的?”
胡焕新也站出来,怒目圆睁:“陶南风力气大不大跟你有什么关系?干嘛要展示给你看。”
向北丝毫阻挡的意思都没有,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仿佛在说:这小子就是欠揍,你们不要客气,使劲儿造他!
苗靖挑动起大家的不满情绪之后,左右张望一下,从拖拉机上拿出三块红砖,平托在手中,凝神屏气,一脸肃然。
周围的人被苗靖这一番做派惊住,都好奇地围拢过来。
“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要干嘛?手劈砖块吗?”
“这人莫非有点真功夫?”
“喂,这砖是我们买来砌房子的,你可别把它弄坏了!”
“要和我们的陶三锤比力气?真是找死啊,快去看,快去看……”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工地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苗靖向来不怕人多,人多他越兴奋。复员之后变成坐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这对野惯了的他简直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来农场转转,怎么也得显露一下身手才行。
但见他气沉丹田,舌绽春雷,一声断喝:“吼!”
左手托砖,右手高举成掌,重重劈下。
“咔——”地一声脆响,三块红砖齐齐断成两半,一半留在手掌之中,另一半则掉落在地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有稀稀拉拉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是来学校帮忙的小学生们发出的。
戴着红领巾的同学们一个个仰着小脸,兴奋地欢叫着:“呀!这个叔叔力气好大。”
苗靖得意洋洋左顾右盼,明明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旧军裤,却偏偏让人觉得他是只开屏的花孔雀,骚包、嚣张、充满表现欲。
这么一个男人出现在秀峰山农场,立马引来无数视线与关注。
男知青暗自摇头,表示看不惯:哪来的花孔雀,臭显摆什么!
女知青满眼小星星:啊!这个男人英武神勇。
年纪大的建筑工人叹了一口气:这完全是个公子哥,来我们这农场是游玩、炫耀吗?
向北看着陶南风,目光里满是笑意:“让这小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秀峰山农场的人哪个不知道陶南风?人送外号陶三锤,力大无穷,为修路、盖房立下汗马功劳,不过十八岁的年纪便当上了农场基建科科长。可是,真正见识过她力气的人并不多。
眼见得向北让她出手教训教训这嚣张的苗靖,工地上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陶科长,让他见识见识我们基建科的厉害!”
“陶知青,把你那大锤子拿出来,狠狠敲打敲打这小子。”
“陶南风,比划就比划,咱得让这小子心服口服。”
“都散开、都散开,把咱们科长那十五斤重的大铁锤拿过来……”
一时之间,工地热闹非凡。每天在烈日底下劳作,实在是缺乏乐子。难得跑来一个不知深浅的莽夫挑战陶南风,那就放马过来吧!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陶南风的心态也渐渐轻松下来,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低下头慢悠悠将衣袖慢慢挽得更高,露出一截雪白肌肤。
陶南风是晒不黑的体质,即使是天天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在工地上跑,她的皮肤依然莹白透亮。
苗靖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等到恢复正常,心跳得越来越快,脸颊渐渐有热气蒸腾而上。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心跳的感觉,苗靖整个人都来了精神,目光灼灼,死死地盯着陶南风。
陶南风弯腰拾起地上散落的三块断砖,举到苗靖眼前。
她淡淡道:“十块砖三分钱,你等下记得赔一分钱给工地记账员。”
人群中一个黝黑的汉子举起手中小本本:“好勒~陶科长,我记下来了!”
苗靖越看越觉得眼前姑娘有意思,毫不在意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块钱,隔着人群递过去:“来,先预交一块。”
陶南风点点头,将三块断砖放在右手手掌之中,左手一抬,轻描淡写地击落而下。
兔起鹘落。
苗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动作,只听得“嗡”地一声闷响,陶南风右手手掌之中的断砖就在眼前碎成一堆碎渣。
直径3-4厘米的砖块,真的是一堆碎渣!
这姑娘,神力惊人!
掌声雷动,还夹杂着孩子们的尖叫欢呼,明显比刚才苗靖的表演获得了更多的支持。
“砖越短、劈断越难,陶南风这一手明显高出那小子几个段位。”
“哈哈哈,我看那姓苗的还怎么夸口。”
“一掌下去砖裂成渣,陶三锤现在得改为陶一掌了,哈哈。”
苗靖兴奋地搓手:“你这力气,有点意思!来来来,我们来掰手腕,我还不信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还能输给你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陶南风摇摇头:“不掰,我怕伤到你。”
苗靖一听,被她激得跳了起来:“伤到我?伤到我?你开什么玩笑!老向你给我作证,你告诉她我在尖刀连的绰号是什么,你告诉她!”
向北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道:“苗靖的绰号是……苗大力。”
苗靖天生力气大,又跟着武学师傅练得一身功夫,他的力气在军队中是出了名的,哪里肯服气一个小姑娘比他力气大?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