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永福憨憨一笑:“有数就好,有数就好。你十六岁当兵,这么多年不在家,我和你妈白天晚上都揪着心咧。现在回了家,天天能看到你,满足了……”
听向永福说到这个,梁银珍的眼圈便红了,撩起围裙擦拭眼角的泪水:“我和你爸每天提心吊胆,就怕你打仗出点什么事。人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结不结婚、生不生子,妈不强求。”
向北听到父母半点不勉强自己,双手交叠置于脑后,抬头看着屋顶那一片亮瓦。傍晚阳光透过这一片明瓦投射进来,映出橙色光芒,仿佛陶南风那一双眼睛,流光溢彩。
他认真地看着那一片瓦,嘴角渐渐上扬,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放心吧……”
至于让父母放心什么,向北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心里藏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个子高挑、漂亮能干、善良勇敢、单纯大方,她力气很大,她不爱说话,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她有文化、有抱负、有理想,她懂建筑、会盖房、会修路,她不会困在秀峰山农场这一方天地,她会走得很高、很远。
炸山的那一幕在眼前闪过。她踩在自己肩头,纤细胳膊挥舞着铁锤,却有千钧之力,仿佛神灵一般。
如果能够成为托起她闪光的那个人,即使被踩在她脚下,自己也甘之如饴。
她在农场一天,就护她一天周全。
守在她身边,看着她不断地向上,一直走到自己够不着的地方。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难道眼睁睁看着她远离?想到这里,向北目光变得坚毅:若是舍不得,那就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更有力!
到了晚上,向永福看到老伴从床脚樟木箱最底层翻出一个红布包,脸色就变了:“银珍啊,你把这个拿出来做什么?”
梁银珍抬手摩挲着红布包,眼中带着深深的怀念:“你说咱们家北,到底像谁?”
向永福摇了摇头,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像他亲妈吧。”
梁银珍将红布包紧紧贴在胸口,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我那妹子,也是个胸有成算的,不让她干革命,她非要去。偏偏连革命成功那一天都没有看到,只拼了命送回来这么个宝贝。”
向永福走到她跟前,搂过她肩膀,安慰道:“不要去想了,现在已经是新中国,反动派已经被打倒,咱们家向北长到这么大,还当了兵,我们对得起革命咧……”
梁银珍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妹子干革命,死了;妹夫干革命,没了音讯;咱家向南跟着他小姨,才十六岁就被杀了,人人说他是慷慨赴死,可是我心里痛!
妹子还我一个向北,可我还是硬着心肠送他当了兵,差点死在战场上,我这心啊……我只想守着向北,看着他高高兴兴活着就行,我不想当官,也不想发财,我只想看娃娃活着!”
向永福抬手帮她拭泪,轻声道:“你莫吵醒了娃,现在都好起来了,咱不搞革命,咱就在这向家坪种地。这里谁都不知道我们的过去,不用怕、不用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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