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他从没想过放弃,每上升一个脚窝的高度,对他来说都是一次生的希望。
于龙锲而不舍地在黑暗中边摸索,边将小刀插进井壁,将砂土挖掘出来,挖到能将脚掌伸进去的深度。
于龙爬上去挖一会儿,歇一会儿,挖出的砂土落在井底,逐渐堆成一个小平台,他可以坐在土台上休息,不必再泡在泥水里,感觉舒服多了。
于龙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经年累月干农活,练就一身强健的体魄,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车轴汉子。闲暇时同伴们玩“掰腕子”游戏,于龙总是赢家,村里没有对手;秋天打场,装满黄豆的麻袋足有二百多斤,他自己就能抓起来上肩,走起来腰不弯,腿不颤。
尽管于龙体力没得说,但是,经过大半夜的忙活儿,仿佛冷屋子里一杯渐渐变凉的热水,于龙也觉得浑身的力量正消失殆尽,爬上去干不了几下就腿发颤,胳膊发软,浑身酸痛好像被抽去了骨头。
挫败和绝望的情绪又蔓延开来,雾霾一样灰暗了世界。
于龙忍受着身体的酸痛,对抗着情绪的灰暗,咬紧牙关坚持到下半夜,就像大坝决口,于龙的精神和身体终于坍塌了。他失手跌落下来,瘫坐在井底,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了。
“就这样死去算了,不用埋,多省事儿。”于龙流着眼泪这样想。
于龙觉得口渴,嘴唇干裂,嗓子冒烟;不仅是口渴,过度的体力消耗需要能量补充,饥饿感越来越强烈,胃囊里好像有团火在灼烧。
于龙瘫坐在井底,把最后一点力气用来呼吸;眼泪流过脸颊,凉凉的,痒痒的,他无法擦拭,因为浑身和双手沾满泥土。
恍惚之间,于龙想起父亲,很多年来他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不回家了,他曾经多次问过母亲,母亲说:“别问我,去问你爸。”
母亲直到咽气,也没告诉他为什么,父亲是一个谜,为了破解这个谜,于龙走进城市,像个流浪者。
生的欲望可以激发人体最原始的潜能,可以击败肉体最强烈的痛苦和精神无可救药颓废。
于龙休息了一会儿,就像短暂充电的电池,于龙重新站起来,以超常的耐力忍受着饥饿,干渴,疲劳,咬紧牙关,用尽身体最后一丝气力,爬上去,爬向井口,把小刀缓缓地插进砂土,挖掘,挖掘……
每挖好一个脚窝,于龙离井口就更近一步,就多一份生的希望,生的渴望激励支撑着于丁,生命不息,挖掘不止。
时光一如既往地流逝,黑夜向西方慢慢退去,晨曦从东方的地平线一寸一寸升起。
晨曦的微光透进井里,一切朦胧可见,比在黑暗中摸索方便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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