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不过一个奴婢, 自然轻易不好近主子的身,于是她只得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起舞。
那水红的舞衣迎风而上,白臂招展,有些熟悉的舞姿立刻让康熙暗了暗神色, 索性捏着手中那墨玉金绦珠串厌厌的看着云香。
云香离得远, 看的并不分明, 知觉得康熙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唇角顿时勾起一抹略显得意笑容。
静姝也坐在上首看着,等看到云香的动作, 脸上不由闪过一抹诧异,但很快神色便沉了下来。
云香怎么会自己上一世编的舞?
无人能解答静姝的疑惑, 但静姝本就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心中对此隐约有些猜测。
舞衣轻薄, 云香几乎冻的要没了知觉,可她甚至都不敢大点幅度的喘息, 生怕口中的白气破坏了美好。
只是,她自以为的惊艳康熙的眼球的舞姿, 在先一步见过静姝飞花舞的康熙面前, 委实有些不够看了。
动作太僵硬, 表情不够自然,皮肤白的和不似常人, 就连那本该优美的动作都与自己记忆中那摄人心魄的人儿对比起来, 显得粗拙不已。
食过了山珍海味,如此清粥小菜委实有些让康熙看不上眼了。
云香终于跳完了自己印象中的那支舞, 她一面粗喘着,一面脸上露出了意得志满的笑。
她相信,皇上一定会被她迷住!
马佳庶妃坐在上头, 看着云香这次终于没有出了岔子,脸上也显过一丝满意。
云香的舞,连她一个女子都觉得婀娜靡丽,诱人至极,何况皇上。
马佳庶妃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腹部,娇笑着道:
“皇上,您觉得如何?这丫头妾身打一开始便盯着她练舞,她今个也争气,在这冰天雪地中起舞也没出一点儿岔子,想来也是仰慕您的风仪……”
马佳庶妃徐徐的说着,确实笃定了云香一定能入康熙的眼。
而康熙只将手中的墨玉金绦珠串拨动,淡淡的看了马佳庶妃一眼,抿着唇不语。
钮妃咳嗽几声,也帮腔道:
“是啊皇上,今个这天气,这宫女有如此毅力起舞,想来也是心怀对您的敬仰,况且这舞姿也着实动人……”
云香虽然觉得自己冻的半边身子都僵了,可是这会儿接二连三被两位妃子举荐,整个人脸上顿时洋溢起笑容。
甚至,她大胆的瞥了静姝一眼。
方才她起舞之时便已经看到了静姝所在,倒没想到,她爬的那么快,竟已经到了和马佳庶妃平起平坐的地步!
不过,今日过后,郭络罗氏的荣光,皇上宠冠后宫的妃子,都将是自己一个人!
云香这一眼,不无挑衅之意,可是被她挑衅之人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威胁有多大,还在悠哉悠哉的嗑着瓜子。
静姝整个人包裹在温暖的兔毛冬装中,一左一右的炭盆为她延续着暖意,手中是茯苓悄悄弄来暖手的手炉。
从云香起舞开始,静姝整个人便像安安似的,懒懒的蜷缩在位置上,姿态慵懒间,风情万种。
就连一旁的马佳庶妃看了都忍不住低淬一声“狐媚子”,可是仍忍不住时不时看两眼。
不过这会儿马佳庶妃见到钮妃想要截胡自己,她忙笑了笑:
“钮妃姐姐真是抬举这丫头了,不过是我宫里的一个丫头,有这几分博得皇上欢心的本事,已是她的幸事,哪里敢当得您如此夸奖?”
云香是自己费尽心思才推出来的,马佳庶妃绝不允许这到嘴的鸭子去了别人的嘴边!
“咳咳,马佳庶妃就是太谦虚了,这丫头能博得皇上欢心,已是大有本事,你何须贬低了她?”
钮妃托着病躯,却接二连三的给马佳庶妃下套,马佳庶妃本就是人精子,自然不肯轻易松口:
“钮妃娘娘,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了,不过这丫头当真跳的好,皇上说呢?”
康熙低垂着眸子,听着钮妃和马佳庶妃二人的争执,见到话题终于绕回来了,声音低低却像裹了刀子似的,在这寒风凛冽的冰天雪地中,刀刀割人心:
“不过尔尔,也值得你们一个两个拿来说嘴。行了,梁九功让人随意一赏即可。宴会继续,莫要在做口舌之争。”
康熙此话一出,钮妃和马佳庶妃顿时面露愕然,可是不少嫔妃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宫女来势汹汹,敢于冰天雪地起舞,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钮妃病弱,马佳庶妃有孕,一个两个不需承宠,可是她们需要啊!一个月就那么三十日,今个是她,明个是你,皇上还偶有不入后宫的时候,实在是狼多肉少。
马佳庶妃捏着两寸长的指甲,表情僵硬的笑了笑:
“皇上可是方才离得远没有看清?不若让那丫头走近些起舞?那落花舞,臣妾瞧了都极好,宫里从未有过……”
今个是冬至,康熙虽有不耐,但也没有呵斥马佳庶妃:
“那自然是朕见过更好的,如风烟裹挟着花雨,在云端的仙子入了凡间,那才是真正的绝世之姿,倾城一舞。”
康熙说到最后,不免想起昨日静姝那震撼心神的舞姿,忍不住夸赞起来。
可他这话一出,马佳庶妃直接折了自己那两寸的指甲,倒吸了一口凉气方稳住了姿态。
马佳庶妃僵硬笑笑:
“哦?听起来皇上似是早就已经赏过一支舞了?只是不知是那位姐妹,竟让您如此魂牵梦萦……
呀,妾身记得宫里善舞的姐妹不多,唯有懿庶妃妾身不甚了解,难不成是懿庶妃已在皇上面前起舞过了?”
马佳庶妃这话带着试探,康熙却没有接话,可下一刻,静姝将手中的几颗瓜子丢到案几上,淡淡道:
“是我又如何?台下之人舞姿不够灵动,僵硬笨拙着实不配入皇上的眼,竟也值得马佳庶妃费那么大的心力?”
“懿庶妃慎言!这落花舞宫中从不曾舞过,且云香着实有几分底子在,你大可不必因为与她有旧怨便如此贬低。
毕竟……你二人不但同出一族,还都曾在乾清宫伺候过皇上,总该有些香火情不是?”
马佳庶妃说完,还冲着静姝笑了笑,静姝深呼吸了两下,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海阔天空……
xx!退一步越想越气!
“马佳庶妃这话恕我不敢苟同,相较于一个汲汲营营,只知偷人心血的小人之辈,我哪怕于猫狗为伍,也不屑与之有半点牵扯。”
静姝讥讽的看了一眼已然面色苍白如纸的云香,看着她因为自己这话一出,那愈发摇摇欲坠的身子,却没有丝毫怜惜之心。
毕竟,云香敢对她的东西伸爪子,就别怪她撕了她那张脸皮!
康熙还是第一次见到静姝的战斗力,小嘴叭叭的,几句话便把那宫女骂的狗血淋头,偏偏还不带一个脏字。
绝了!
康熙甚至觉得这样子的静姝比之前那个看起来慵懒软糯的小姑娘瞧着更具风情,一时之间唇角的笑容勾起便没有下去过。
马佳庶妃也没想到静姝直接来怼,她整个人都懵了,自她入宫至今,还从没有人这般把她的脸面踩在脚下过!
“懿庶妃这话便过了吧?”
马佳庶妃语气微冷的说着,可静姝半步不让,笑容比马佳庶妃更冷:
“落花舞?敢问马佳庶妃可知这舞为何叫这名儿?你知道吗?她知道吗?呵!”
“听起来,懿庶妃是知道了。”
静姝懒得答话,又嗑起了瓜子。
“懿庶妃,此舞为何叫落花舞?”
马佳庶妃在静姝这里碰了壁,钮妃终于看够了热闹,这才闲闲发问。
静姝方徐徐道:
“哪有什么落花舞,落花逐流水,不过尔尔,妾身岂会编出寓意如此——上不得台面之舞?
想来不过是有人存了攀附之心,故而以其名,抒其胸臆罢了。”
钮妃听了静姝这话,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激赏,但很快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那敢问懿庶妃此舞究竟叫什么?又有何寓意?”
“哼!此舞从不曾面世过,懿庶妃还是慎言的好,莫要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为自个扬名……说的好听,谁又知道你说的是对是错?”
马佳庶妃不甘示弱的讽刺道。
“马佳氏,该慎言的是你!”
康熙呵斥一声,马佳庶妃立时一个激灵,但心里很快蔓延起委屈。
“皇上,妾身……”
静姝言笑晏晏:
“马佳庶妃好奇,我今个也有兴致为你解惑。此舞名唤飞花舞,乃是于山巅之处,览尽高峰梅花,忽有清风漫卷而作。
其形风流写意,其意自在绵长,岂是如此矫揉造作之人可以抒发出来的?至于为何我能如此清楚……”
静姝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后她又笑了笑:
“大抵是因为这舞,便是我所做吧。”
静姝说完,又缩回去嗑瓜子了,那姿态之懒散,好像方才放了一个大雷的人不是她似的。
全场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你说是便是吗?我还说这舞是我编的呢!”
马佳庶妃心绪起伏,终于绷不住了。
静姝动作微顿:
“那不然呢?我给你跳一个?这冰天雪地的,一个婢子愿意起舞我可不愿,我啊,怕人心疼呢。”
“可懿庶妃难道忘了,不久之前,你也是这样的婢子!”
马佳庶妃今日被刺激大发了,费尽心机想要推出的云香,皇上不买账,后面又被静姝怼了好几次,一时之间,言语愈发刻薄。
“可是我现在不是了呀,得皇上之恩幸,现在我也于马佳庶妃同座一席,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马佳庶妃被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康熙不禁闷笑一声:
“你个促狭的,马佳庶妃有孕在身,可经不得你这般玩笑。”
玩笑?
马佳庶妃直接懵了,她郭络罗氏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被皇上如此维护啊!
皇上将此事定义为玩笑,她又能说什么?马佳庶妃一时之间,心酸而委屈,半晌难言。
“懿庶妃不过是嘴皮子利落些,就想将这难得一见之舞据为己有吗?我和懿庶妃同处一宫,怎的不见懿庶妃你往日练过舞?
此舞难得又无主,懿庶妃喜欢我们都理解,可是这可并非懿庶妃将其据为己有的理由,不是吗?”
董庶妃今日大宴终于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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