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莲足落在脚踏上,裴策又是一蹙眉,稍松开了些,俯身,一臂探过她的膝弯,将人抱到腿上侧坐着,再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足,果然冰凉。
偏是爱赤足就下榻走动,说过多少次,都不肯听。
然而怀里的小姑娘乖乖软软倚靠着他,双臂松松绕过他的颈,裴策说不出半句轻责的话。一臂揽着她纤薄肩背,一掌替她暖着足,最后只能低低道一声:“下回可不许穿这样就乱跑了。”
江音晚轻轻点头。披散的青丝如缎,滑顺垂下,点头时柔柔在裴策手背拂动,似小猫挠一般的痒。
她声音也柔,雪藕抽丝般,在静谧里细细缭上心头,带着别样的认真:“我不曾恨过殿下。”
裴策一怔,望入江音晚的翦水瞳。周遭极静,青雀舫舷下浪声清晰入耳,舫上琉璃风灯盏盏,澄明清光一团团晕在水中,缓缓碎去,碎片铺出长长数道潋滟波痕。
这一刻,不想去辨别她话中真假。
裴策眼底映出离合水光,又尽数被浓黑噬去,如暗夜平静幽沉,喉结轻轻滚动,敛着江音晚看不懂的晦险。
江音晚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他鹰隼般的目光,音如蚊讷,继续说完后半句:“我始终,心悦殿下。”
裴策下颌绷紧,眸中墨海一霎翻倒,险峰倾圧而来。揽在江音晚肩背的大掌,缓缓上移,扣着她的后颈,迫她仰起头来。
他身上不再是龙涎香,而是说不出名字的木质香气,清冽微苦,让人想到风过长岭,雪松尖上那一抹寒。淡淡笼下来,克制而携强势,似玉镂的剑璏。
“殿下……”江音晚轻嗫一声,旋即被沉沉吻去。那样力度,恨不能将她拆吃了般。
窗帷薄薄,在微凉的风中轻卷。窗外江月悠悠,波光宛转绕过汀沚,花树重影在水天里飘摇,夜色深稠而绵长。
而此刻,长安城,平康坊的一座画楼内,灯火正通明,丝竹未歇。女子媚眼如春柳,丝丝撩动人心,各色披帛裙摆送来香风阵阵。
一个身量中等的男人穿行于莺柳石榴裙间,腰间束犀角銙蹀躞带,大约四十如许年岁,面颊上染了酡红醉意,步伐间见松弛靡然,对身畔迎来的每个女子迷离而笑,摇晃着,往三楼的一间客房走去。
酒意醺醺,颓然地一跌,撞入门里。阖门转身的一霎,醉态已不见,清清明明。
他抬手抱揖,无言躬身一礼。
客房内,绣户垂帘,罗绮艳丽,鸾镜照花枝,钿雀金钗散落罗汉榻边。
一袭群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斜斜倚坐罗汉榻上,懒懒推开身畔斟酒的美人,向立于门边的男人摆手示意免礼。
房中相陪的舞姬歌女皆退了出去,榻上男子懒声道:“王大人不必客气,请坐罢。”
王大人缓缓抬头,露出端朗方正的一张脸,眼角眉梢却微微挑出精明锐利。正是兵部侍郎,王益珉。
王益珉再一浅揖,口中道:“谢殿下。”依言在罗汉榻另一端坐下,隔着一张几案,望向对面年轻男子。
一袭群青长衫,玉冠束发,容貌肖其母,算不得出众,仅可称清秀而已。正似他这个人,若时时低着头,一副缄默恭良、和顺平庸做派,便可丝毫不引人注意。
因其生母仅是皇帝醉酒后随意临幸的一名宫人,即便诞下皇子,也只是母子二人皆被皇帝抛之脑后、受阖宫漠然忽视的命运。
他在深宫中毫无倚仗,在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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