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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章 罚(第1页/共3页)

天,真是冷。重檐下的冰棱,透明坚硬,凌凌映着一点月光,如寒刃飞悬。红萼的唇,几度哆嗦。

“是……是因姑娘醒得迟,起身时已巳时过半,姑娘说不必用朝食了。”她犹存几分侥幸。

跪在一旁,知道当时情形的几个婢女,都暗暗一惊,红萼竟当着李公公的面扯谎。

然而终究没人出声戳破。即便道出实情,到底只是小错。众人都看出了太子对这位姑娘的重视,却仍觉得,这点小错,或许只小惩大诫一番。

李公公一走,她们还需在红萼手底下做事,为此得罪红萼,不值当。

青萝欲抬头,却被身边的婢女按了按手。青萝不解地看过去,对方轻轻摇一摇头。

李穆却神情一肃,收起问话时的懒漫姿态,正身而坐,斥道:“主子起得迟了,便由着主子饿伤脾胃,这便是你为婢的道理?”

半夜里的风,萧索肆虐,抽到面上,力道如劲鞭,红萼的脸隐隐作疼。她低下了头,唯唯应诺:“公公教训的是,奴婢一时疏忽,已知错了。”

李穆上身缓缓后倚,靠上黄花梨木灯挂椅的靠背,恢复了那股子慵散的语调:“先打二十个板子。”

红萼如罹雷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二十个板子,虽不致死致残,却足以痛去人小半条性命。她的错处不过微末,怎至于此?

她抬起头,欲辩解求恕,甫一开口,未及发出半个音节,嘴里已被塞了一大团抹布,带着古怪的酸臭,堵了个严严实实。紧接着就被架着胳膊,似潮面袋子般拖下去。

李穆却又懒声发话:“不必拖下去,就在这儿。要狠狠打。”他声调平平,仿若等闲,底下跪着的,从管事到仆妇,却都打了个寒战。

行杖亦有讲究。轻者伤及皮肉,重者动及筋骨。而所谓“狠狠打”,便是既要皮开肉绽,又要伤筋动骨,不必留手。

冷月惨白,正堂歇山顶的垂脊上,脊兽森然高踞,映月落寒影。庭院里,只闻木杖击打于皮肉,声与声间隔着恰好的分寸,一下一下,落在众人心头。

直至股间血肉模糊,几欲昏厥,却偏偏在这凛风中始终抽离不去最后一线清醒,生生熬着。

满院子的人,噤若寒蝉。李穆的意思,便是太子的意思。今夜之后,谁还敢对那位有半分轻慢?

人群里,一个婢女试探着,渐渐直起了上身,欲呈一言。红萼平素做派,不尽得人心,她积压了许久的不满。

李穆原本在有节律的击打声中昏昏半阖了眼,察觉动静,抬眼向她望来。

“红萼姐……”婢女咬了下舌头,将“姐姐”二字咽回,起初嗫嗫如蚊讷,后面渐渐高声。

“红萼不止疏忽之过,还,还在背后对姑娘出言不逊。她因听闻姑娘出自平康坊,便说……说姑娘‘脏了归澜院的床榻’,还说……”

她未说完,便见李穆骇然变了面色,从椅上霍地站起身来,朝院门处疾疾迎了几步,叩道:“参见殿下。”

从东宫来的侍从、宫人,齐齐跪地叩拜。原就跪着的众人,闻声更是满面畏怯,纷纷以膝支地转身,不敢抬头,朝着院门处伏地稽首。

裴策一身玄色衣袍,挺拔修长的身姿几乎融进夜色里,整个人亦是冬夜般的寒冽。清俊玉面,在月色下,如淬了一层薄霜。

他并不唤起,任一地长跪。满院敛息,一时只有他从院门外走近的沉稳步声,寥寥数步便在不远处停下,平静不携雷霆,却让人如感铅云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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