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上,悲痛欲绝地大声喊道:“皇上啊,娘娘要不行了,她想在临终前和您说几句话。”
凄婉的女声混合着婴儿的哇哇大哭声,围观的众人心中也都不禁生出浓浓的悲凉之感,她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已经生产过了,其余的人未来也要面临这一关。
纵使是后妃又如何?处于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中压根儿就没有可供她们选择的余地。
“不生孩子”的话,这辈子的地位就难以稳固,再到新皇登基轮为太嫔、太妃后,生活会更加艰难和清贫。
“去生孩子”的话,就是拿命在搏还会面临着极大的丧生风险,进退维谷,看不到好的出路,不免生出惶惶然……
被梁九功搀扶着的康熙目光有些发怔地看着翠芝怀里面色发红、发紫的小婴儿,眼前熟悉的一幕宛如海浪猛烈冲击岸边石头般将他死命压存到记忆深处的画面又给无情地冲刷了出来。
“玄烨,唉,你还是进去看看她吧。”琪琪格先前曾和皇后共事过,对她印象挺好的,也没想到人生无常竟然会在一个极其平凡的冬日里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眼看人都快要没了,还计较什么产房脏污不吉利的啊,她几步走到康熙身前,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安慰道。
太皇太后手中转动了多年已经盘出包浆的佛串没有了,人也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般枯坐在椅子上,三年前皇上闯元后产房时,她就没能拦住,索性这次她就直接不开口了。
回过神来的康熙弯下腰双手颤抖地接过大红色的襁褓,而后眼眶有些发红地撩开棉门帘走进了产房。
看到同样年轻貌美的女子,脸上苍白无一丝血色、被汗水浸透的青丝湿漉漉地凌乱贴在脸上和脖子上,身下的被褥上全是触目惊心的鲜红,室内浓稠的血|腥气充斥着鼻尖,一群“无能”惶恐的太医和接生嬷嬷们将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砖上,害怕地浑身直打哆嗦。
一朵盛开的正绚烂的牡丹花,因为生产就瞬间枯萎耗尽了生命力,和当初储君出生时的场面几乎是一模一样,这种噩梦重现的悲伤让康熙的心就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捏着一般,险些喘不过气来。
身上痛的有些麻木的钮祜禄氏,眼睛轻轻眨了眨,强提着精神撇过头看到康熙抱着她的孩子走进来了,就虚弱地朝着他们二人轻轻笑了笑:“皇上,您来了啊?”
康熙没有说话只是将怀中的襁褓给搂紧了些,而后几步走到床榻边,动作轻柔地将小婴儿放到了皇后的枕头边。
“ ‘莫雅里’(寓意:龙目)眉眼长得很像你,以后肯定也是一位好看的姑娘。”
“皇上尽是说笑,明明她丑的像个小猴子似的,不过这名字臣妾很喜欢。”
钮祜禄氏艰难地将身子给侧过来,而后伸出手指摸着婴儿的小脸将糊在她眼角的白色胎脂给轻柔地擦掉,嘴角上扬、眼泪却簌簌地往下落,语调缓慢地轻声说道。
“长两日就好看了,她的耳朵和嘴巴都和你一样。”康熙的喉咙此时似乎是被棉花给堵住了般,有些哽咽地闷声说道。
“朕会下旨册封她为固伦公主,封号为‘恪靖’如何?”
“ ‘恪’者谨慎、恭敬也;‘靖’有安定、治理之意。”
“她是你的女儿,性子肯定也会随了你,以后势必会成长为一个冷静、自持、能力很强的嫡公主。”
“好,那臣妾,就多谢,皇上啦。”钮祜禄氏在心中回味着这个封号,有些俏皮地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然而内心却忍不住的发酸发疼,真是没想到啊,她的这一生才刚刚到达顶点就只能无奈终结到这儿了……
感受到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后,钮祜禄氏将朦胧的视线对准康熙,伸出手轻拍着哭泣的女儿,语调更加破碎地柔声说道:
“臣妾,不求,皇上能,像待,元后嫡子,一样,爱护,臣妾的女儿,可没有,额娘,的孩子,在后宫里,终究是,生存艰难的,臣妾只求,您能待她,宽容些,让她,能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在宫里,成长啊。”
钮祜禄氏眼巴巴地哀求着康熙,她知道眼下说出“不让女儿抚蒙”这种话是没有意义的,她只能拼尽最后一口气在有限的范围内给女儿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而“自由、宽容”就是这宫里对待公主们最大的善意。
“放心吧。”
康熙稍稍思索了片刻,就坐到床边拉起钮祜禄氏的素白的手轻拍着说道:“朕会先将莫雅里抱到乾清宫抚养,但那毕竟不是公主该待的地方,等到明年开春后朕会让你的胞妹进宫替你好好照顾她。”
“她是朕的嫡女和保成一样,朕会好好爱护她的。”
“那就,多,谢皇,上了。”
听到康熙的允诺,钮祜禄氏终于是放下心了,精力用完了,她也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撇了一下脑袋将头靠在女儿的襁褓上,浓密的长睫毛轻轻颤颤了几下,就极其遗憾地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珠也顺着她的眼角滴到了大红色的襁褓上,被打湿后的地方红的更鲜艳了……
待钮祜禄氏的柔荑无声地从康熙手中滑落后,这位年仅二十四岁的年轻帝王也不禁潸然泪下,时隔三年,他的孩子再次在刚刚出生后就没了额娘,他也再度没有了皇后……
等候在外面的众妃听到室内传出来的阵阵哭泣声,也都沉默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立马跪倒在了地上。
太皇太后的眼眶红了,皇太后琪琪格的眼泪也流满了脸颊,待康熙抱着怀里的小女儿从产房中慢慢走出来时,一声声“皇后娘娘薨了”的悲怆之音也伴随着丧钟声响彻了整个红墙金瓦的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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