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俺老郭这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一件事,就是带小文子上了山……”
这壮实的汉子,再没有先前的豪迈,眼下他却是垮下了肩,整个人好似瞬间老了十多岁一般。只见他放在膝上的右手,缓缓收紧成拳,用力之大,直让青筋都爆了出来:
“十二年前,俺不知发了什么疯,竟带着小文子上山打猎。那时,小文子才八岁,但已经能背十几首诗,徐爷李婶各个都说他是个读书的材料,将来不用一辈子留在山里,能考上状元……”
前尘旧事,如烟如云,一一浮上心头。他还记得那个还不到他膝盖高的娃娃,拉着他的裤管,“爹爹爹爹”地叫个不停,然后献宝似的背诵起诗歌来,摇头晃脑的模样引得他哈哈大笑。徐爷说读书人都要有表字,给娃娃取字“书文”,村里人便不再喊娃儿的小名阿宝,都一口一个“小文子”,希望娃儿能够有出息,将来能够金榜提名,光宗耀祖。然而,所有的念想,都断送在了那个炎炎夏日里……
那时正是三伏天,小文子在屋里苦背诗书,热得汗流浃背,满脑门都是亮晶晶的汗珠子。他看着心疼,便让娃儿跟着他上山打猎,进山里乘乘凉。小文子听了,开心得连鞋都没穿好,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地跟着他往鼎山上走。山路难行,林子里却是阴凉,怕小家伙累着,他便将小文子抱在一棵老樟树上,叮嘱娃儿有事就吼。小文子向来乖巧,他也不担心,便提着弓箭走开了些。可等他提着猎物寻回那老樟树,却是没了娃儿的踪影。
他急得四处奔走,大吼着寻找小文子。就在那时,他看见林子东首迷雾缭绕,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烟雾所到之处,山泉为之干涸,草木为之枯萎,皆是一片凋零。他心下一惊,大喊娃儿的名字。不多时,迷雾中缓缓浮出个人影来,小文子兴高采烈地奔了出来,高举着双手跑向他,笑眯眯地跑向他:
“爹爹爹爹,我看到一只好有趣的牛牛。”
心头大石落了地,他一把抱起小家伙,紧紧地搂在怀里。小文子贴着他的耳朵,笑嘻嘻地道:“那牛牛长得好奇怪,白脑袋,蛇尾巴,而且只有一只眼睛哦。可是它受伤了,眼睛一直在流眼泪。我找了半天才看见,它的肚子上扎了一根好长好长的刺,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刺拔出来。爹爹爹爹,小文子厉害不厉害?”
“厉害。”郭武随口应道,他觉得儿子贴在他面颊旁的脑门有些发热,忙伸手探向小家伙的脑门——果然是烫得厉害。他是个大老粗,平时别说是读书,就是民间故事都没听说过几个。此时听了儿子的话,又见小鬼发了热,他只以为小文子是贪凉得了热伤风,因此说起胡话来,便赶忙抱孩子赶回了镇里。回家之后,郭武再探小文子脑门,只觉得那热度已是降了下去,和常人无异,也就放下一颗心来。
一夜无语,待到翌日清晨,他唤小文子起床,却怎么唤也唤不醒。他一把掀开被子,伸手去搔儿子的咯吱窝,可碰到的,却是一片冰凉。
小文子双目紧闭,嘴唇青紫,一张素净小脸上再不见往日红润,而是泛起冰寒的青白之色。年仅八岁的小家伙,竟已是气绝多时了。
郭武抱着儿子,发了疯似的嚎,他用力地将儿子搂紧在胸口,想用自己的体温让儿子暖和起来,可始终熨不暖。
许是听到他嚎哭,几位乡邻来看状况,不多时,连徐爷也赶了来。面对徐爷的询问,郭武说出昨日所历之事。闻言,徐爷大惊失色:“白首蛇尾,一目而形似牛,那是蜚啊!完啦完啦,小文子是遭了瘟啦!”
听到一个“瘟”字,村人们惊得纷纷向后退去。就连向来疼爱小文子的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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