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是日本鬼子和汉奸。同志之间的误会算得了什么?吵起来一间房里骂娘,不吵了一个桌上喝酒。这件事情再也不要提了,谁提谁就是不安好心破坏团结抗战。老李,你听听这话不像是我瞎编的吧?你要是不信,你就去找梁必达反映那件事,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这一番话,把李文彬说得目瞪口呆。他当然不会去找梁大牙对质,证明窦玉泉的话是真是假——那就更是自找霉倒了。于是,他更加感到了孤立。
如此说来,在凹凸山,所有的人都能接受梁大牙了,就连张普景面子上也跟梁大牙配合得天衣无缝,人家都是君子坦荡荡,只有他李文彬小人常戚戚,冥顽不化认死理——而且还成了不讲道理。众望所归,他还在揪梁大牙的小辫子,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后晌赶回陈埠县的路上,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给国民党露了一手,也有人津津乐道刘汉英送给分区首长的十件黄呢大衣和送给队伍的二百条新枪,李文彬却沉着脸一言不发。路过黄岗时,他突然向朱预道提出要到四区崔家集去检查一下那里的武委会工作。
朱预道刚当大队长不久,自然不便阻挠老政委的行动,分了一个班给他做警卫保障,交代领队的小队长注意李政委的安全,两人便分了道。
李文彬在这时候到崔家集来,检查武委会的工作只是一个借口,其真实的目的还是想来会会正走亲戚回娘家的崔二月。当初,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正是这个凹凸山的乡村女子给了他相当的慰藉,他以一个革命者的形象征服了她,她以一颗对革命充满了憧憬的村姑的心爱上了他,在革命的旗帜下,他们建立的秘密的爱情是多么的美妙啊。如今,除了她,这满腹的心事还能向谁诉说呢?
可是,毕竟时过境迁了。在几年后的这个晚上,李文彬显然在承受着一场心灵风暴的折磨。那双精明的眼睛似乎被消磨掉许多光彩,遮掩在镜片后面更加深沉也更加暗淡了,原先白皙的脸庞在马灯下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黄的纸膜。他一窝接着一窝地吸着旱烟,浓烈的烟草味弥漫了厢房,心绪便也浸泡在暗青色的烟雾里。
崔二月心疼地看着她所崇敬的领导者和爱人,无法想象他的心里究竟盛了多少苦闷。她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只是轻轻地攥着他的手,把自己的同情和爱护都通过手心默默地传递给他。他的手很凉,尽管崔二月用自己的温暖久久地焐着它,它也还是一直冰凉着。
崔二月倏然从心底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她从来也没有后悔过,也从来不曾忘记过他,即使是在她不得不出嫁之后,她的心依然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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