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至,四面的钟开始嘀嗒作响,在整个房间内环绕。机械的拨动虽然并不悦耳,却足以令叶永甲重归平静。他思考一阵,顿时收了泪站起。尚有许多事要等着他做。
他上前将椅子踢开,低头望着那个渐为冰冷的面庞:眼神中未有一丝怨意,只是如往常那般,惆怅却也安之若命。
仍是在密闭的钟室,叶永甲再次与她的目光相碰撞,眼前迅疾地闪过了一段段画面,当初的对话又在他耳中回响——
‘这些钟发出的声音,如跟着心在跳一般……’她款步行着,捂着心口。
‘你也喜欢么?’崔氏仰头一笑。
‘我是活生生的人,对吗?’
……
但这一切突然如烟消散,将叶永甲拉回到了现实中。他不胜惘然,颤抖的手抚过她的额头,慢慢挪至脸颊;微风把她鬓角的发丝吹起,从他的手背上拂去。
不久,钟室内搭好了简易的灵堂,棺木就盛放在最中央,桌案的灵牌上写着:‘爱妻崔氏之位’。
叶永甲披着丧服,拜了三拜,点了三支香,插在香炉之上。他偶然瞥见那个‘氏’字,愣了许久,终是一哀叹,惨淡地笑道:“崔姑娘,时至今日,我竟还不知你的名字。你一辈子为别人而活,为这世道自屈自抑,却连个名字也没留下……吾一为夫人泣,二为天下悲!”
说罢,回转身去,见自鸣钟的指针将要走到午时了。几缕微弱的阳光从门缝穿透进来,也仅仅照着叶永甲的左半边脸,房间内依旧是昏暗无比,令人窒息。
他将椅子拖来,盘腿坐在上面,紧闭双眼,衣袖随风飘起,显得身体摇摇欲坠。他静下心,听着指针的响动愈发清晰,愈发急迫,并开始混杂着不知何处的脚步声。
他来不及回忆一切,但模模糊糊记得斜阳下的卫怀,大笑的蔡贤卿、颤颤巍巍的柳镇年……
“吾等奉皇上钧旨,特来捉拿乱党!”
他睁开眼,目光决然。
“其他人都到齐了,怎么只有刑部的新官没到啊……”万和顺与同袍悠闲地下着棋,不时向门口轻瞥。
“或许是人家新得了官,正要享受一番呢。”众人窃笑。
“是谁人在议论老夫?”
万和顺听见这声音熟悉,手中棋子不觉落地。仰头看时,一人自屏风后转来,正是陆放轩。
“啊呀,老朋友来啦!”万和顺大笑着,辞了棋局,近前与放轩套起了近乎,“朗清兄,你我可算是不倒翁了,熬走了老的,如今又熬走小的,恐怕该咱们唱对台戏喽!”
陆放轩笑了笑,正欲答话,身旁有一小吏禀道:“主犯、从犯业已押到,请诸位大人入堂开审!”
同袍便叫着众人一齐出去,匆忙赴往大殿,准备会审。
叶永甲被安排在大殿的南面,与崔乙站在一处。后者悄悄与他搭话,他却不为所动,只将一双冷眼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过顷时,众人就都各列左右,把一份份案卷分别放在桌上。
“咳咳,”太子坐在北面,用一声咳嗽结束了喧哗,朝天拱着手道,“本王今奉父皇之命,总领此事,审问诸贼。且父皇之意,是要彻底揭露这些逆贼的罪行,故而允许五品以上京官尽来与会,使人人皆知叶党之罪恶,知朝廷开诚布公之苦心。好了,葛御史你一条条说罢。”
葛明为站于右侧,手捧案卷,读道:“第一条罪: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据我等调查得知,当初明晖光擅用大权,私下交结新科进士,为叶贼收拢吕廷赐、董晟等人,并使他们迅速升迁;崔乙更因其内弟身份,鸡犬升天。叶贼,关于这点,你认不认?”
崔乙见叶永甲许久不言,心里干着急,暗拽他的衣袖说:“此时百官俱在,您怎能任着他们侮辱诋毁?虽说不免一死,总要争个名节吧?”
“死便是死,毫无意义……”叶永甲发着怔,摇了摇头,“你看看周围这些人,就算我们能剖明心迹,谁又能替我们说话?在现有制度的运转下,新政本身的价值已被否定,何况附着在它上面的所谓‘事实’呢?如今的事实只会是残缺不全的碎片。在人们只能看到碎片的世界里,你是无法辩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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