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一甲子一开,无数宗门、山湖野修,挤破了头颅想要进来捞取机缘,千百年来,老夫坐镇此处,勉强维持了一个相对平和的规矩,只是要定期受镇民香火,可世间哪有伸手白拿的好处,老夫近百年来,对洞天大阵缝缝补补,几乎要灯枯油尽,恐怕难以抵挡洞天兽大道反扑崩碎的大势。届时,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一捧黄土。”
“我的时间不多了”,老人缓缓道。
“外边的人,看向这一处洞天内的人,像是一只豺狼盯着羊圈里的羊,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连夏泽小子你的命格,也是被外边的势力动了手脚。而神灵,享人间香火,美其名曰洞天牧,真就是把人当成了牲口。”
夏泽双目圆睁。
“这个世道是我所不喜欢的,所以我想趁着我还有几口气,把一样东西交给你。”
夏泽问道:“为什么是我?”
太乙道人缓缓问道:“夏小子,你是如何看待这人世间的善恶之事?”
夏泽平日最怕人动不动掉书袋,摸摸脑袋:“乞儿爷,我书念的少,你知道的,善恶之事,大概是有一人,见他人所有之物,无视国法家规,巧取豪夺,占为己有;又有一人,见他人缺衣少食,饥寒交迫,自己都一穷二白,却肯送上一碗饭,一碗热汤,即是善。”
太乙道人点点头:“话糙理不糙。圣人无善无恶,只是无有作好,无有作恶,不动于气。像是有一朵花和一颗杂草,当你想要去赏花之时,那一朵杂草既是恶的;可当人需要用晒干的杂草,生火做饭,它又成了善的。故人世间本无善恶,气动,则私欲动。”
他又问道:“那如何做得圣人?”
这下夏泽是真的被难住了。
“圣人之所以为圣,只是其心纯乎天理而无人欲之杂,犹精金之所以为金,但以其成色足而无铜铅之杂也。”
太乙道人摇摇晃晃,微微叹息:“可数千年来,天底下的读书人前仆后继,向着圣人之路走着,这世道却没有变得更好,错在哪里?错在圣人?错在读书人学问做的不够深?还是这山河九州,人人心中善恶拔河?”
“做圣人这么麻烦啊,乞儿爷,我能不能不走圣人那一条路,就在我心中设立一杆尺,我以后多读些书,肚子里有了规矩,道理,带我行走江湖之日,我的拳头上,我的剑上,我走过的路,都是道理。”夏泽有些为难。
但很快又振作精神:“只要我心中道理足够站得直,那我出剑、出拳,只会更快!有一个恶人,我就打一个!”
乞儿爷话锋一转,慈祥笑道:“那你如何确认这一杆尺子不会歪斜,不会又是偏薄。”
“这”
“倒是把问题说的简单了,你腹中须有浩然正气,何谓浩然正气,一谓至大至刚,二谓以天下为己任、担当道义,无所畏惧的勇气、三谓君子挺立于天地之间无所偏私的光明磊落之气。但这浩然正气并非一日一时的善意而形成的,凡事要问一问自己的良知,此举可行否?从心所欲不逾矩,方是善养浩然气!”
老人自顾自笑道:“无需做那圣人,他们在庙堂之上啃冷猪头,一肚子酸道理,多读些书,做个有血有肉的君子,挺好,大善。”
转眼间,一座气势恢宏的天门出现在眼前,两只金色巨龙盘于华表之上,金色三足乌扑动翅膀,化作一轮明日,又有一只蟾蜍腹中声响大作,月晴圆缺,周而复始。
霞光阵阵,烟雾缭绕。
天门内,一众身穿华服、甲胄仙女、仙人、灵官,满脸的怒气。
最中央,那镇上手持画笔嗜酒如命的老者,法袍之上有八卦,怒斥道:“小小凡人,怎敢擅闯仙家重地,还不磕头下拜,饶你不死。”
那黝黑小子怒上心头:“老子胸中有浩然正气,拜你娘了个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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