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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想到,韦玄确实有片刻的色变,但紧接着竟然大笑起来:“死得好,死得好啊!廖亭山这般无胆鼠辈给王敬那老贼做事多年,今日竟也遭了报应,尸骨无存,痛快!痛快!”
孔无禄也在旁边点头。
只是商陆不免怔住,迟疑着提醒:“可,可长老,这一役,周、周满也去了。”
韦玄笑声顿时一滞:“你说什么?”
商陆有些畏惧,硬着头皮道:“傍晚有人看见她出城,本以为可能是去学宫,便没在意,可没想到……她、她是去了明月峡……方才有人来报,她与陈规恶战一场,现在刚送回病梅馆,伤势极重,暂……暂不知死生!”
韦玄一下就站了起来!
周满若死,而剑骨不能及时从她身上剥剔,便如离枝之叶,不出一刻便会褪作凡骨!
有那么一刻,韦玄已经拿起藤杖,就要前往病梅馆查看情况。
然而才一步跨出门来,抬眼见得犹在外面夜色笼罩下的泥盘街,却是想起这些天来始终没被王恕捏碎的那枚紫符,想起他们费尽心机却一个也没奏效的种种计谋……
韦玄突然便停住了脚步。
孔无禄与商陆都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韦玄摇头一声嗤笑,慢慢道:“不知死生,不知死生!她倒不如干脆点,就这样死了,也好过还给我们留个念想。生也好,死也罢,公子不肯换剑骨,有什么用呢?”
话说完,他把藤杖一扔,竟有心灰意冷之态,连看也懒得去病梅馆看一眼了。
与此同时,邱掌柜也回到了剑门学宫,顺着剑壁上险峻蜿蜒的鸟道而上,本是要去剑阁回禀情况,可没料才走至中途,便见一道灰衣身影站在鸟道中,正负手看着那处剑壁上所留的一片剑迹。
邱掌柜顿时停步:“陛下……”
望帝容颜已老、白发苍苍,看着剑壁那处的视线并未收回,仿佛知道邱掌柜要说什么一般,只道:“我知道了。”
封禅证道的帝主,大乘境界,修为通天,但凡他想,这蜀中什么风吹草动能瞒过他耳目?明月峡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眼皮底下。
邱掌柜于是知道无须自己再多言。
望帝却问:“她伤势看着如何?”
邱掌柜想了想:“看着挺严重的,但我觉着这位周姑娘长了一张命硬的脸……”
望帝眼底已有笑意:“命硬好啊。”
但邱掌柜心中还有疑惑:“可陛下,我不明白,既然都动手了,何不趁此机会把三大世家在场的人全都杀了,偏要留下那几个,总叫人觉得夜长梦多……”
望帝终于转头看他:“你走时,周满可有这样问你?”
邱掌柜下意识道:“倒不曾问。”
望帝于是问:“那你为何来问我?”
邱掌柜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随即才回过神:周满不问,我却要问,陛下这意思,不是拐着弯嫌我不聪明吗?
望帝一看他脸色,竟是放声大笑起来。
邱掌柜听见,却是忽然愣住,几乎不敢相信:多久了?多久没见陛下笑过了?
夜色未尽,山风凛冽。
灰衣老者身形伛偻嶙峋,然而一任劲风吹拂,却如扎根石岩的遒松,稳稳不动分毫,只道:“那几个小辈怎么也算世家嫡传,若此时杀了,纵是三大世家本不想与我们冲突,只怕碍于事大也无法忍气吞声、坐视不理。快刀斩乱麻,岂有钝刀慢慢割肉来得好?要学会把难题出给别人……”
邱掌柜也只是一时脑袋不灵光,忘了此节罢了,经望帝一点,岂有不明白之理?
明月峡这一役过后,该头疼的就轮到神都世家了——
杀了他们这么多人,这一笔血债到底要不要向蜀州讨?不讨的话怎么对内敷衍搪塞?要讨的话又什么时候讨更好……
桩桩件件,可不都是怎么选怎么难受的麻烦?
望帝说完这番话,却是又咳嗽了几声,重看向眼前剑壁,笑容淡去:“何况眼前这些,又算得了什么真正的祸患?我已不剩下多少时间了……这个周满,出现得倒是刚好……我正要一个胆子比天还大的人……”
邱掌柜陡然一惊,脸色都白了:“陛下——”
那老者神情偏偏极为平静,凝望那剑壁上笔划拙重的字迹,原本觉得胡闹的言语,这时倒看顺眼了,叹一声道:“周自雪的女儿,确有这样狂悖的资格……不过其情其性过于险峻,同她父亲相去甚远,倒是更肖其母……”
邱掌柜恍惚不闻,只是忽然伏地,失声恸哭。
对太多人而言,这都注定成为一个难熬的夜晚。
病梅馆里,无论是想来关切的,还是想来刺探消息的,一律都被挡在门外。
周满双眼紧闭,丧失了全部的知觉,伤处流出的血几乎将铜盆里的清水染成赤红。
分明是夏夜,可她好像很冷,哪怕陷入昏迷,也在战栗。
王恕捏着金针对准她细瘦苍白的手腕,可久久无法下针,手指竟在颤抖。
金不换也忽变了泥塑木偶似的,僵硬立在一旁,只是盯着方才随周满一握而染在自己腕间的鲜血,心里想:怎么会呢?她明明说,没有事,不用去……
此刻躺在那边浑身染血的周满,看起来竟是那样陌生。
平日里,冷也好、热也罢,她仿佛总是镇定冷静,时而以她冷嘲的目光打量世界。
剑夫子刁难,她不退半步,敢出言质问;王氏下毒,她加倍奉还,敢杀人献寿;众人来围,泥菩萨执拗不肯退,是她投剑荡开,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余善身死,他颓丧沉沦,也是她一言不发,接过泥盘街当时诸般琐事……
他们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仿佛她永远能解决遇到的一切问题,不会被任何事打倒。
直到她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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