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深黑的眸子,安静注视着卫令姜,过了好半响,才转眸望向窗外,唇边浮开了一丝莫名的笑。
“的确好巧。”他开口。
“你……”
卫令姜愈发手足无措,气氛一时间更加尴尬。
她轻轻抿起唇角,在想起刚才那老者跟陈珩之间的对话,心里又没由来的多出一股怜悯,原本羞迫的目光中,也多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就连她也说不清这到底是种什么心绪,是仿佛看见在雨天看见了一只毛发湿漉漉小狗时的不忍,还是带着某种别样的意味。
卫令姜也说不准了。
“师姐是在可怜我吗?大可不必。”
卫令姜突然心头一惊,只见陈珩这时转眸,淡淡对上了她的视线:
“晏蓁如今死了,我已是自在之身,而且我还活着,能练炁,能修行,这已超出了天下绝大多数人了,师姐还是收收脸上的不忍吧。”
卫令姜有些愕然。
几步远外,那人眼中只有一片超尘的淡漠,无悲也无喜。
方才他那不经意泄露出的点点情绪,就像退潮的海水般,被全敛了进去……
“天色渐暮,我便不多留了,告辞。”
陈珩略一拱手,脚步声便越来越远么。
卫令姜一时怔在了原地,直到青枝用力拉了拉她的袖袍,才猛得缓过神来。
“这人脾气又臭又硬,软硬不吃,我觉得小姐你是拿不下他的。”
青枝小声开口:“我的建议是一拳把他揍晕,生米煮成熟饭,那一切就好办了!”
对于她的这番浑话卫令姜并没有作答,只是颦眉静了半响,才忽得冷笑一声,同样转身便走。
“小姐,小姐!等等我啊!”
青枝大叫了几声,迈出小短腿就要追上去,可还没跑出几步,突然就被几个酒保隐隐拦住了去处。
“我们还没付钱呢?!”青枝急了。
“你留在这里刷盘子抵债吧。”
卫令姜头也不回,声音淡淡。???..c0m
“什么?!”
……
……
数日后。
红叶岛,厢房内。
满室隐隐有鹤唳云嘶的清越声响,突然遍彻,陈珩停下练炁动作,若有所思的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方木匣,托在掌心。
“看来是封丹火候已足,可以服食了。”
此刻木匣上,那道捆缚住匣身、赤红如血的玉链已然脱落,连色泽都黯淡了不少。
匣中的鹤胎丹在不停碰撞跳跃,似是迫不及待要撞破出一个大洞,好飞奔出来。
陈珩只将匣盖一揭,便将那颗蚕豆大小的丹丸捏在指尖,空中的鹤唳声神霎时更加清越,一鸣高过一命。
“听闻此丹是最适于练炁士服用的外药,仅一颗,就含有无尽的精气?”
陈珩只略赏玩了半刻,便握住金蝉,进入到一真法界内。
心相随意寻了一处盘膝坐下,将鹤胎丹吞进肚腑,一时间,好似有无穷无尽的精气要在体内炸开,双目都忍不住要放出湛湛神光,满空都是异香。
但仅不过半刻钟后。
陈珩猛得停下行功,目光惊疑不定。
“这是……天魔!”
此时,他的身躯便已不受控制的长出一层细密的灰黑鳞甲,形体凭空大上了三五圈,无数白森森的骨茬透体而出,在背部盘转,交织出一对巨大的骨翅!
大毁灭、大崩坏,大沉沦,大沉沦!
脑海中有无数个声音在低吼、嬉笑,要勾起他的种种嫉妒欲念,驱策着他去杀戮、去掠夺世间的万物万象!
这时候,陈珩想起浮玉泊道人罗璋在赠丹说过的话。
“这丹是怀悟洞主的私藏,是他特意命罗璋转增给我等的,此人,竟然如此……他竟与天魔有染吗?”
念及此处,陈珩脸色突然剧变:
“不好,师姐!”
他匆匆退出一真法界,也顾不得鹤胎丹还握在掌心,猛得便推门而出。
这时候。
隔壁房门同样也被突然推开,卫令姜急匆匆跑出。
两人视线相触,只对视了片刻,便几乎不约而同错开目光。默然无言。
一时之间。
场中唯有沉默而已。
而此时。
浮玉泊中。
贩卖白沙灵鱼的年轻人摇着樯橹,正欲再驶远些时,突然,舱中一口鱼桶里,一条金须大鲤鱼嘿嘿大笑:
“道君,你这黠智老贼,一顿苦心算计,今番可是算成了!”
“废话,这算什么,才仅出了两分力呢!”
年轻人还来不及讶异,便见一个叼着烟杆的白发老者踏水而来。
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大黄牙
“由我亲自出手布局。这九州四海,能不成的事,倒是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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