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座位里瑟瑟发抖。
在刘子羽扬手还要打第二下的时候,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停一下,我……朕有几句话要说。”
吕公相也是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赵玖施施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自然还是那一身熟悉的红袍金带戴幞头的打扮,而且他也没忘了把之前吃喝的那些现代食品给收拾了一下。而看见他忽然出现,其他众人先是一愣,继而都生出了惊恐的表情,毕竟谁也不知道官家到底已经在屏风后面呆了多久,他们胡言乱语的那些话又听进去了多少。反而是万俟卨看见赵玖的那一刻起,反而放下心来了,因为他知道官家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因为这本伪书里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把自己如何的。
只是吕公相无奈地叹了口气:“官家不该……”
“朕明白吕公相的意思。”赵玖抬手拦住他的话茬,“其实朕也知道,吕公相早就发现了朕,只是有些事情朕无论如何还是要来说清楚的,不是躲在屏风后面假装事不关己就能糊弄过去的。”说到这里,他忽然冲着远处瑟瑟发抖的万俟卨笑了一下,“万俟卿当日不也和朕说吗,那什么……何以服天下来着?”
“莫……莫须有何以服天下。”万俟卨小心翼翼地应道。
赵玖笑得愈发和蔼了,然而几位久知官家心思的近臣,譬如张浚等人心中却愈发不安起来。
“是了……当日朕有心想寻个无端由头处置郑亿年,万俟卿便劝谏朕莫须有何以服天下,那卿可知道……”他冲着那卷努了努嘴,“这本伪书里,你替秦桧出主意处置岳鹏举用的又是什么理由?”
万俟卨顿时脸色惨白,而在座众人也俱是一时惊疑,最后还是张浚大着胆子勉强问道:“官家这是何意,难道您早就知晓这伪书中的故事吗……?”
赵玖微微摇了摇头:“在此之前朕并不确信。”他巧妙地撒了个谎,“你们皆知朕自明道宫落井以来前尘尽忘,性情大变,但有件事情朕却是不曾和任何人提起过,那昏迷不醒的半日,朕像是置身于太虚幻境,做了一个荒诞不已的大梦,时至今日梦里的诸多细节朕早已忘却,唯独记得那个梦的结局导向了一条充满了苦涩与泪水乃至走向覆亡的道路,而那端坐在皇位上的人,似朕又非朕。一些细微琐事朕是记不清了,但……”他的目光在万俟卨、张俊还有岳飞的面上转了又转,流露出一种近乎悲伤的神色,“这件事,朕还是记得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本……你们所认为的伪书,其实是一个警示,它描述的是一个大宋抗金失败了最后覆灭的故事,而先前在明道宫的梦中,朕便已经以旁观者的视角亲身经历了一遍。”
“如果朕没有坚定决心抗金,逃过淮河,而是和那梦中、书中的官家一般去了什么建康、临安,再和他一般忠奸不分,听信小人谗言,所谓什么‘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就会让秦桧这样的人把持国家权柄、残害忠良……”
他的眼神逐渐柔和起来:“你们读过的那些事情,朕其实在梦里都亲眼见证过,只是今日再听一遍,才逐渐清晰地记起来。”
“那场梦,是对朕的警示,告诉那样的官家只会带领大宋走向毁灭,而朕绝不会容许自己走上那样的歧途,更不能辜负诸位卿家信念与理想。”
一边说着,赵玖的大脑其实在高速运转,思索自己的这番说辞究竟有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说白了他是在承认自己是穿越者以及什么狸猫精附体之间努力想要寻找一个平衡点,他既不能让诸人确信自己已经被掉了包,或者什么妖物附体不再是正统的赵宋官家,哪怕现在其实他的权威已经如日中天,但在一个封建王朝,这依然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而他更不能指望古人去理解什么后世穿越者这种概念。
而被神灵托梦窥见一个注定失败的未来,之后痛定思痛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似乎相较而言已经是个非常友好的说辞了。
虽然他内心里还是很抵触承认那个阴间人完颜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好吧,只能这样姑且相忍为国了。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似乎也在思考他这番说辞的可靠性。而赵玖不以为意地为自己变了把椅子出来,就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吕公相的右手边,正对着赵鼎赵相公。
他似乎看见坐在他边上的张浚眼眶有些发红了。
“原来官家先前都听见了。”年轻的张相公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说话不要带上哭腔,“官家是知晓臣的心意的……也明白臣,终究不会负了官家与国家社稷的。”
赵玖平和地微笑道:“你们每个人的心意,朕都是知道的。便是万俟卿……”他微微一叹,“若是那个官家不许,你能私自做出这等事来吗?你惯是个最听话,最知晓官家心意的人物,不是吗?”
万俟卨闻言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还有张卿……”他冲着被一旁的韩世忠恫吓得心惊胆战的张俊点了点头,“朕不用你赌咒发誓你与岳卿没有私怨,因为在朕的手下你便是真有这样的心思也绝不敢去做的。你向来精明,又怎么可能会错了朕的意?”
最后他看向吕公相,面上带了些许愧疚之色:“朕其实除夕那天在你府上对你撒谎了。”
“臣不敢。”吕公相只是微微低了下头。
“朕之所以那般信重岳鹏举,乃至于其实在明道宫朕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分便念起了他……固然那日和你说的那番道理不能完全说是胡编,但真正原因……”
他摇了摇头:“岳鹏举是百年难遇不世出的忠臣良将,他不该得到这样的结局……在那个梦境——这本伪书里这样的结局,朕实在是记忆太过深刻,心意难平罢了。”
岳飞闻言也是惊诧莫名,继而又陷入一种若有所思的状态。
“而现在看来,这个空间似乎认为诸位卿家们也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故事……便让你们各自读一读自己的故事,而对于朕,大概也是需要再度鞭策一番,毕竟在明道宫时只有半日……所谓地上一日天上一年,那也只是半年便将这么多事迹都看破经历一番,太过草率了。”
他含笑看向万俟卨:“万俟卿请继续吧,不用担心,不用顾虑,唐太宗便说过,‘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大家总归是要从这本伪书里学到些什么的。”
万俟卨深深地吸了口气。
【大理卿薛仁辅、寺丞李若朴、何彦猷言飞无罪,禼劾之;知宗正寺士儴请以百口保飞,禼又劾之,士儴窜死建州。刘洪道与飞有旧,禼劾其足恭媚飞。闻飞罢宜抚,抵掌流涕。于是洪道抵罪,终身不复。参政范同为桧所引,或自奏事,桧忌之,禼劾罢,再论同罪,谪居筠州。又为桧劾李光鼓倡,孙近朋比,二人皆被窜谪。】
这段读罢万俟卨便惶恐要请罪,而赵玖只是摆了摆手:“朕从现在起不如与诸位定个规矩。无需为这本伪书中的行止向朕请罪……须知,在这本伪书所叙故事的诸位,的确是诸位,但却是在另外一个局势,另外一个官家手下行事……晏子都曾说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又如何能一概而论呢?还是那句话……须得真正学到些教训才是有用的。”
而他复又看向万俟卨:“万俟卿那日就郑亿年之事劝谏朕,其实朕是十分欣慰的,不仅是国家有忠臣,而是你万俟卨……”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到底便是块石头也能焐热。‘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变也。’……你能那样劝谏朕,不也证明了朕和书中这个官家是截然不同的吗?”
但紧接着,赵玖也逐渐敛去了面上的笑意,严肃地看向他:“所以,朕当然也是知晓,你是个铁了心要做佞臣的,你的底线并不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而在于朕。朕是个你们眼中的圣明天子,你万俟元忠自然便能有几分人样,若是朕像这书中的官家一般,你是什么模样,自己心里清楚了吧?”
之后赵玖望了一眼皆是沉默不语的众人,忽又感觉有些无奈,自己迫不得已出来除了是要捞万俟卨和张老财一条命以外,其实是想顺便宣传一下辩证唯物主义思想,给原学刷刷存在感的,但弄得他们现在都不说话了,这个读书会听起来也是蛮尴尬的。他甚至都有些想拜托这个神秘的空间能不能把自己弄走,毕竟似乎自己的历史任务已经完成了?勉强编了一个还算合理的措辞来解释这本伪书里的阴间人完颜构是怎么一回事,并且让他们没有怀疑自己这个圣明的好官家。
难道和众人打成一片一起快乐吐槽完颜构,搞这种变相的自我批斗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吗?想到这里他又摆了摆手:“诸位只是无需向朕请罪而已,就算伪书之中的事情做不得真,像先前那般实在意气难平骂上两句也是应当的,只要别太过分,不许动手便行,你们甚至可以大可当朕这个官家不存在……”
众人一片哗然,口称不敢,但张浚不愧是公认的除了杨沂中以外(所以说官家都出来了为什么杨沂中还是不在?那可真是奇怪)最知晓官家心意的人,一时间竟觉得……官家这是甚至恨不得看热闹,嫌他们不说话没劲了?
毕竟这书里的官家不是官家,但他们却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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