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溪泛又坐在屋檐下看雪。
不知不觉,那些记忆竟已变得如此陈旧。她如今还差两三年,就到三十岁了。
二十岁之前,她还怀着孩子般的天真,等待着夏怀梦的归来。
二十岁时,等到了,却又好像根本没等到。
二十岁之后,她一步步踏在夏怀梦走过的脚印上。走夏怀梦走过的温泉山庄,走夏怀梦走过的暨宁。走得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她不再有梦想,不再有自己的生活,她的全部生活就是帮夏怀梦带孩子,帮温泉山庄打扫卫生、修剪花枝。
她活过的全部时光,似乎都在等夏怀梦回头。
后来,她等累了,和夏星眠说自己要放下了。
但其实,她没有那么洒脱。
她和夏星眠说完,又亲自和夏怀梦说。她生怕夏星眠没有把自己的“放弃”传达到位。
她对夏怀梦说出自己想要放弃的时候,难道真的是在告别吗?
不是。
她想看到的是挽留,是不舍。
可是夏怀梦没有挽留她。
都已到了这个地步,夏怀梦哪怕一个人憋着流泪,也还是不肯回头看看她。
所以,后来在音乐会门口,看到夏怀梦对自己和温灿在一起有反应时,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
宛如往湖里投了多年的石头,终于泛起了涟漪。
那种微妙的爽快感,欣喜感,复仇感,让她欲罢不能。
于是她一次次带着温灿在夏怀梦面前晃悠,不择手段,毫无底线。只要看到夏怀梦痛苦,她就开心。
仿佛夏怀梦越是难过,她内心那个巨大的空洞就越得到填补。
到现在,她愈来愈疯狂,面目愈来愈丑陋。
她和夏怀梦似是变成了敌人。她用尽一切心血,只是想看到对方痛苦。
就像是……
如果我已经沦入了地狱,你也必须要来给我陪葬。
缓过神来,她才发现,她已经歇斯底里得都不认识自己了。
可即使她已经歇斯底里至此,这么些年,这么多个场合,这么多次机会,夏怀梦也不曾有哪怕一次从温灿的胳膊上抢过她的手。
没有勇气的人,会质问,会痛苦,可到最后,也还是学不会真正的勇敢。
于是,她的所有歇斯底里,就变得更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个样子呢?
她闭上眼,仰头靠向椅背,鼻息呼出的热气与冷风碰撞出白雾。
怎么……就成现在这样子了?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须臾后,一件外套落在了被风吹得僵硬的肩上。
周溪泛回过头,看见温灿。
温灿在她身边拖了把椅子坐下,递上一个温热的陶瓷兔子杯。
周溪泛接过来,掀开盖子,是满满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不禁笑了笑,“你是听家里阿姨说我喜欢喝牛奶的吧?最近好像总是帮我泡牛奶呢。”
温灿:“嗯,是。”
空气沉默下来,只听到屋檐外的风雪声。
过了一会儿,温灿主动开口说:“我晚上就回乐团了,这次演出很重要,接下来半个月我都没办法从乐团抽身。你要是再需要找我去刺激夏怀梦,起码得等半个月之后……”
周溪泛:“阿灿。”
温灿:“嗯?”
周溪泛捂着杯子,沉沉地叹了一声,闭上眼,“我真的好累啊。”
温灿:“……”
周溪泛抬眼看向檐外的大雪,问温灿,也像是问自己:“你说,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放过我?”
温灿轻声回道:“她好像也没有对你做什么。不肯放过你的,不是你自己吗?”
“是么?”
周溪泛的大脑也变得和外面的雪一样,苍茫空白。
“……是啊。”
她的喉咙像是有了自主反应,又喃喃自语着做了回答。
温灿也不知该说什么,低着头,摩挲着掌心。
“我最近总是常常想起小时候的事。”
周溪泛看向手里的热牛奶。
“越是回想,就越发现,我和她都变了好多。我早就不是那个连字都认不全的小孩子,她在国外结婚、生子、遭遇家变、找流离失所的妹妹,也早就变得世故又疲惫,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拿着笔说她想要什么就能画出来什么的邻居姐姐了。”
温灿:“人长大,是会变的。”
“对,是会变的。而且……是没有办法逆转的变。”
周溪泛抬起眼,好像又看到了那些年,夏怀梦把她抱在膝盖上,画的每一张青涩却梦幻绮美的画。眼眶溢满泪水。
“人都不是原来的人了,又怎么画出原来的东西呢?”
温灿心里一痛。
“所以……你是想明白了吗?”
“明白了么?……明白了么?”
周溪泛重复了许多遍这个问题。
她坐在屋檐下,看了一整天的雪。看到天边暮色沉落,白雪成灰,一口没喝的奶变温、变凉,成捂在手里的一块刺骨的冰。
天黑透后,温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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