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封砚很快领会,松开手。
盛则宁揉着自己被拽疼得胳膊,偏过视线。
路边跪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穿着洗得发白的宫装,挽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头发白了过半,脸上尽是沧桑的疲态,就像是已经被磋磨得枯竭的老树。
封砚就是为了她忽然停步?
盛则宁有些疑惑。
她看不出这位嬷嬷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刚刚在她就要撞上封砚时,这位嬷嬷喊得是‘殿下当心’,像是尤为关心他。
如此就有些特别。
宫里的人认识封砚不意外,但是意外的是封砚会留意一位宫人。
还是一位明显与他不可能产生交集的老嬷嬷。
盛则宁很纳罕,等待封砚会说些什么。
不过封砚什么也没对老嬷嬷说,只是对她道:“走吧。”
跪在地上的宫人无人再吭声,就像是一粒粒毫不起眼的沙石,搁在了路边上。
她们的视线低垂,只能够瞻仰贵人们行过,那扬起的一片衣摆袖角。
盛则宁收回自己的好奇,跟上封砚的脚步,离开了。
回到举办千秋宴的宫苑,里面都是命妇和小娘子,封砚就不好再继续往前,盛则宁趁机敛袖,福礼与他拜别。
“则宁。”
封砚没有立刻就走,哪怕里面已经有不少小娘子看见他,不住地瞄了过来。
他其实也不喜欢总被人盯着看。
不过盛则宁转过来,水盈盈的眸子看向他,他心里好像被抚平了一些烦郁,多了些耐心。
“母后所说,亦是我所想。”
盛则宁表情有些凝住。
浅翘起的唇角似乎快要挂不住,塌了下来,明媚的眼睛里浮起疑惑。
他想说什么啊?
她早知道他是听从魏皇后的意思,又没有说想要再要求他什么,何必再重复一遍。
“你进去吧。”封砚不擅说什么甜言蜜语,言至此就到了头。
盛则宁此时更没有心思去猜他所想,轻轻点了下头。
“是,臣女告退。”
盛则宁没有再多的留恋,真的就走了。
不像封砚还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盛则宁被几名小娘子扯进人堆再也看不见,他才步伐沉重地离开。
一切仿佛很正常。
但是又让他的心感到了一些莫名不安。
盛则宁和几位相熟的闺中好友在一块聊天吃点心,时间过得很快,就连苏氏都从皇后宫里出来,回到了席上。
“宁儿,你的耳坠子怎么丢了一只?”
盛则宁两手一摸,果然右边少了一只耳坠。
“是不是丢在哪里了?让竹喜给你去找找。”苏氏又怪道:“那可是我刚给你打的新耳坠,钱倒是不打紧,但在宫里最是忌讳丢东西,别的惹上什么事。”
盛则宁听母亲教诲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起身,“那女儿带竹喜去刚刚走过的地方找一圈。”
苏氏点点头。
“即便找不到也要让人知道你这耳坠子是丢了,去吧,早些回来。”
离着正式开宴还有时间,盛则宁只要在这之前回来即可。
盛则宁带着竹喜沿着刚刚走过的路,在宴席上找了一圈,没瞧见。
“姑娘,您是不是丢在和瑭王殿下走回来的路上了?”竹喜猜测。
盛则宁摸着空荡荡的右耳垂摇头。
实在想不出来何时掉的,为今之计也只有把走过的路都找一遍。
她正想要回到那条夹道去。
正巧有两名宫人从那方向赶来,但远远的就被护卫拦下。
盛则宁往那边眺目。
瞧见一个眼熟的人,是在夹道上遇到过的那位嬷嬷。
“是什么事?”
护卫不让宫人过来,但是却不敢对盛则宁无礼。
“她们都是濯衣司的五等女使,不能出入千秋宴,以免冲撞了贵人。”护卫恭敬道。
盛则宁了然,轻轻一点头。
皇宫里的规矩太多,她哪里记得住,唯有小心一些,不要冒冒失失,多管闲事。
“小娘子……”老嬷嬷犹犹豫豫地冲她叫了一声。
盛则宁这才回过头,老嬷嬷还记得她?
竹喜偷偷伸手拉了一把盛则宁,不想她在这里耽搁找东西时间,但是盛则宁在原地想了一会,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嬷嬷叫我?”
“小娘子……这,这是您掉的东西吧?”
老嬷嬷慢慢摊开手,手心里一张藕色的帕子中间躺着一只小巧的金蝴蝶耳坠,与盛则宁左耳上那只一模一样。
“之前……宫道上,贵人不甚遗失。”老嬷嬷诚惶诚恐地说,像是怕她不相信。
她不认识盛则宁。
但是也知道上京城里很多贵人脾气不好,兴许还会怀疑是下人拿了专门来讨赏的,李嬷嬷很惶恐地垂下眼,不敢多看、多言。
耳坠失而复得,盛则宁松了口气。
“多谢嬷嬷。”
盛则宁真心实意地感谢她,从语气里就能听出明显轻快和欢喜,“嬷嬷帮了我大忙。”
老嬷嬷愣了下,没想到盛则宁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颐指气使的傲慢,反而对她这个宫奴道谢,十几年来她好久都没有受到过这般公正的待遇。
眼圈发涩,鼻腔也酸胀,她越发恭敬,低声道:“不敢,这是奴婢份内的事。”
竹喜从帕子上把耳坠拿起来,不小心把帕子勾了下来。
盛则宁扫到那只布满老茧的手上有几道细长的伤口,像是新伤,多问了一句:“嬷嬷的手怎么了?”
老嬷嬷连忙把手掌手起,摇摇头,“奴婢无碍。”
竹喜弄掉了帕子,又弯腰去捡,正要抬头时,看见了老嬷嬷的裤腿处有些暗红的斑点,像是血迹凝固后留下的印子。
“嬷嬷,您这腿是不是也伤了?”竹喜向来心直口快。
嬷嬷还是摇头,“多谢姑娘垂问,老身无事。”
老嬷嬷虽然这样说,扶着她的宫婢却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打人?抢东西什么……
盛则宁没听清。
“你方才说什么?”
老嬷嬷扯了那宫婢一把,毕恭毕敬地道:“贵人快回去吧,奴婢们还要回去浆洗衣服……”
盛则宁皱起秀眉,“嬷嬷你让她说,我想听。”
盛则宁都开口了,那宫婢就壮起了胆,不顾老嬷嬷对她的劝阻。
“贵人恕罪,李嬷嬷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也不太会说人坏话,其实贵人的耳坠并不是李嬷嬷捡的,是两名巡宫侍卫,嬷嬷为了帮贵人把耳坠拿回来,还被他们推倒在地,这才伤了手脚。”
宫婢是个热心肠的性子,见到李嬷嬷被欺负,实在忍不住要给她打抱不平,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忽然一个抬头看清盛则宁的脸,并不是宫里有名有姓的主子,想来也做不了她们的主,心里又有些后悔,声音便逐渐小了下去。
“宫中有些权利的都可以欺负我们濯衣司的人,我们其实都习惯了……”
李嬷嬷拍了拍宫婢的手背,轻叹了一声气。
盛则宁听过濯衣司。
那是发配犯事宫人的地方,被罚入此地的宫人就是整个皇宫里最低等的奴仆。
再加上宫中有奴仆成千,自然也会滋养出一些刁奴。
盛则宁还听说过有些护卫还会勾帮结派,上瞒下效,欺压其他低等的宫奴。
没想到竟然让自己也碰到一回。
竹喜把擦干净的耳坠重新奉还给盛则宁。
盛则宁拿着它,看了看,而后抬起水眸对李嬷嬷温声道:“这耳坠子于我而言,丢了也不过是少件饰品,嬷嬷与我非亲非故,为何要如此维护我?”
甚至不惜与宫中的护卫起冲突。
一位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不会因为冲动而行事,而且这件事明显会对她是不利。
李嬷嬷踟蹰地搓了搓有些干皱的手,低声道:“小娘子是与五殿下一道走的,奴婢听人说起过,想必小娘子就是盛三姑娘……”
通过封砚这位嬷嬷就把她的身份猜了出来。
盛则宁也不否认,“我是。”
李嬷嬷笑了起来,布满褶皱的脸舒展,还能看出一些清秀的轮廓。
她年轻时应该姿色不差,不知犯了什么事,一直蹉跎在这深宫之中。
而且刚刚听李嬷嬷那样小心翼翼提起封砚,盛则宁心里觉奇怪。
这位李嬷嬷莫非以为她同封砚是亲近之人,所以才拼了命也要帮她把耳坠子拿回来。
这是爱屋及乌?
可是在之前,封砚见到李嬷嬷时那样冷漠,别说关心一二,都不曾说上只言片语。
不说封砚,更可惜的是,李嬷嬷也不知道他们俩实际上是貌合神离,并无关系。
李嬷嬷实在犯不着为了她,冒这得罪人的风险。
盛则宁把左耳上的金蝴蝶坠也摘了下来,连同之前右耳掉的那只一起拢在手里,走上前,放进李嬷嬷手里。
“嬷嬷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在宫里,先保护自己才是。”盛则宁抽回手。
李嬷嬷慌了神,拼命想把东西还给她。
盛则宁疾退了几步,扶在竹喜手臂上,“这些不值什么,权当给嬷嬷的药钱,万望莫辞。”
李嬷嬷正要再开口,远处又有人在叫盛则宁。
“宁妹妹,快些回来。”
李嬷嬷错过了时机,护卫大步走上前,他还以为李嬷嬷在纠缠打扰贵人,要把她赶走。
盛则宁领着竹喜匆匆回宴席去了。
苏氏用扇子暗戳戳扇了她几下,气得不想同她说话。
好端端的,怎么两个耳坠子都掉了?
盛则宁无所谓地揉了揉两个耳垂,专心等着开宴。
为庆祝皇后千秋,权贵家的小娘子们早早就排练好了各种才艺,这次轮番上阵,一点也不输宫廷中的琴师、舞姬。
让人耳朵舒服了,眼睛也满足了。
加上大厨精心烹制的宫廷菜可用,还有美艳的王贵妃与魏皇后暗暗斗嘴,平添了不少趣味。
这一天,盛则宁大体过得满意。
但在回府的马车里,刚卸下笑脸的盛则宁就觉得自己浑身酸疼,好像瞬间就被疲惫击倒。
一天都端着一副娴静淑雅的贵女姿态其实很累人,比她拨一天算盘都要累。
“瑭王殿下说是出去办差了,都没能赶回来。”竹喜把车门一合,就愤愤不平地抱怨。
大概是觉得自家姑娘又在人前因为瑭王这漠不关心的态度要被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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