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珣笑眯眯地瞧着他,柔声道:“他一言不发,安静地听完那千金的谩骂,轻轻问了她一句话,他问:你想不想救心爱之人的性命?”
柳轻身子一震,望着他怔默无声。
曲珣接着道:“他平静地分析了局势:两家已然反目成仇,再结连理今生无望,她们家若不尽早归附强势之人,恐怕不日便有杀身之祸,若她肯联姻降顺,其余各派残党难成气候,她的未婚夫家就不再具备反戈一击的威胁,唯有这样,才能令胜者放下戒备,给那家人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瞅着柳轻。
柳轻涩声问道:“那千金……答应了吗?”
曲珣轻叹一声,抬眸望向阳光里摇曳的树梢,语声微沉地道:“那千金提了一个条件:若要她嫁,也无不可,除非他能先行保全自己未婚夫家的满门性命,如若不然,红花轿进门,白棺材抬人。”
柳轻闻言不禁痛然道:“那千金如此决绝,他便是娶了过门也无情无爱,何必出生入死舍命相救?”
曲珣点头道:“是啊,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柳轻眸色方自一黯,只听他接着道:“他回去禀告自己的主子,说那千金之父早有投诚之意,也愿联姻示忠,只是原来的亲家将处极刑,未免惊疑惶恐,生怕归顺之后再遭清算,因此他提议:自己愿以他主子门生的身份接受举荐,入朝为官,待联姻之后,他就慢慢架空他岳丈的地位,以助他的主子巩固势力,收服异己,但同时,为消除那千金之父的疑虑,也为保证他今后仕途的平顺,他请求主子将那千金原来的亲家改判流放,以示优容。”
柳轻诧然道:“如此一来,他三元及第的梦想岂非就破灭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他没有时间了——春闱会试在次年二月,而秋决却已近在眼前。”
曲珣满是感慨地接着道:“他放弃梦想,接受举荐,入仕朝堂,短短七日间,连升四级,位列朝班,可说是开本朝升迁速度之先河,那千金的未婚夫家也被改判为:主犯斩首、男丁流放千里、女眷发卖于市。那千金之父得此佳婿,哪里还有犹豫?忙不迭买房置地,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将女儿嫁了。”
曲珣长长一叹道:“此事一出,有人鄙他攀权附贵,靠着阿谀上位,有人笑他故作清高,实为自抬身价,有人骂他趁危行诈,无耻地谋权夺色,总而言之,京城是骂声一片,就连主子们也都觉得他只是才干出众,但人品不佳。”
柳轻只听得怅然失神,眼眶渐渐湿润。
曲珣怜爱地望着面前眸色轩然的年轻人,柔声道:“轻儿,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柳轻心潮起伏,沉吟不语。
曲珣缓缓一笑道:“真正的爱,不仅是舍生忘死,你只有爱她胜过爱你自己,才会愿意为她牺牲那些比生死更在意的东西,真正爱一个人,你的生命中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为她放下的。”
柳轻半晌无言:他想起那个娇小倔强的人儿,她何尝不是掐尖好胜、从不肯认输退让的傲性?她何尝不是如阳光般明媚耀眼、从不隐藏自己光芒的张扬?她何尝不是有十分力量,便会用出十二分去对抗这世界的倔强?可是,自从来到这个岛上,她一退再退,隐忍悲伤,一让再让,自折锋芒,她为自己放下她最在意的骄傲,卑微地等待着,但是,自己回给她的却只有一次次的伤害和失望!
柳轻缓缓抬眸看向面前的长者,千言万语挣扎在唇畔。
曲珣的目光里满是鼓励,柔声道:“轻儿,我再问你一遍。”
他陡然抬手指着柳轻厉声喝道:“你敢不敢为她受千夫所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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