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似的思维中心叫嚣,“操!现在老子背了老大的债,都他妈是你害的!!!”
黄今看着满眼疯狂涌动的“杀了你”,谨慎地弓起身体:“你冷静点,我可以给你钱……”
“你那点钱够干屁!”吕光祖咆哮,“先拿来——”
“酒还真能壮胆”……“这小子把我招牌砸了”……“灵匠家肯定有值钱灵器”……
“拿完钱就弄死他”“拿完钱就弄死他”“拿完钱就弄死他”……
那些“杀了你”迅速分裂,化为更多繁杂的思绪。
黄今深吸一口气,拿出方便逃避追踪的现金:“我手里就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早卖了。你我好歹共事过一阵,今天这事……”
吕光祖逼近,黄今的视野再次被无数恶意淹没,除了漆黑的怨毒,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恍惚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母亲床前,被那片深黑的海吞噬。
“现在放昏迷药剂”“现在放昏迷药剂”“现在放昏迷药剂”……
“化尸水应该没问题”“化尸水应该没问题”“化尸水应该没问题”……
密密麻麻的杀意包裹下,黄今咬紧牙关。他在身边一阵摸索,抓起桌子上的雕刀,用力朝思维最集中的部分划去。
“嗤。”
刀刃斜斜划过吕光祖的咽喉。
伤口没有太深,但足以致命。可惜他们谁都没有察觉——吕光祖晃动被酒精麻痹的身子,再次朝黄今扑去。半屋子杀意持续张牙舞爪,黄今被按在地上,他攥紧雕刀,朝那片黑暗胡乱划动。
半分钟过去,鲜血不住喷溅,地下室的杂物被两人撞得七歪八扭,吕光祖踉跄着倒在地上,空气中的甜腥气渐渐盖过酒臭。
随着血液流失,吕光祖周身的思维渐渐淡薄下去。他似乎想说什么,嘴里不住发出呃呃的声响。
这还是黄今第一次看到吕光祖的脸。
此时此刻,吕光祖身上只剩下薄薄一层思维,它们艰难而迟缓地趴在他的脸上,仿佛冻僵的蜈蚣。
“冷”……“我要死了?”……
“那个傻逼”……“我身上背着沉没会的‘买命债’”……“他们会抓到他的把柄”……“他只会死得更惨”……
最后的思维也沉寂下来,如同消失在皮肤上的雪片。黑色的潮水彻底褪去,血泊中的尸体暴露无遗。
死了?
……怎么办?
黄今站在血泊中间,脑子嗡嗡作响。雕刀沾满了血,变得又黏又滑。
报警吗?说实话,他倒不怕坐牢,但是想想牢狱里会看到的那些思维……
可要是除掉尸体,沉没会收不到买命债,同样会搜寻吕光祖的踪迹……
黄今嘴唇发麻,四肢发软,第一次杀人的恶心感徘徊不去——明明是竭尽全力逃离漩涡,他却在漩涡里越陷越深。
二十五岁时。
他戴上了另一张脸,也背上了另一份债务。
黄今漫步在海岸线似的街道。他穿过一阵又一阵灰黑的思维,穿梭于白天的街道小巷,夜晚的鬼市瓦檐,售卖自己做的各式灵器。
他学会了和吕光祖的故人接触,更好地模仿吕光祖。他也学会了出入鬼市,将自己隐入黑暗。他甚至学会了分辨灵器的制作水准——他知道,自己的技艺绝对算顶尖。
可是他只觉得越来越疲惫。
现在他脸上贴着死人脸皮,背上背着杀人的罪名,沉没会的债务越滚越大,这样的“自保”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活着好像也没有多么有趣,虽然本能让他想要活命。但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没什么留恋的东西。
黄今坐在街边花坛上,他抬起眼,看向天空。没有满地粘稠拥挤的黑色思维,天空显得格外干净。如果他就这么——
一个念头还没想完,他的天空黑了下来。
黄今:“?”
有谁的思维把他整个人埋了起来。人生中,黄今第三次被潮水淹没。
黄今下意识缩进身体,手差点摸上雕刀。
但定睛一看,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这次的潮水有点奇怪,它并非是杀意或者恶意,而是几乎滑稽到可笑的东西——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天气真不错”“鸟叫声很好听,是什么种类”“今天晚上煮甜米粥”“还要写新曲子!这个灵感要记下来”……
为什么会有人能以这么强烈的意志去想这些无聊的玩意儿?
黄今转过头,看向人群中那个格外巨大的思维黑茧……不,比起黑茧,那大概更像个黑色的思维龙卷风。
龙卷风卷过他的身边,啪地一下横在了地上。一根盲人拐杖咕噜噜滚远,停在黄今脚边。
周围人们的思维立刻做出反应,黑色符文嗖嗖流动——
“瞎子还走那么快,活该”“身材还可以”“这女的真不小心”……
龙卷风不以为意,她身上仍然卷着那些无聊到极点的思想,只是里头多了一句跳来跳去的“哎哟好疼”。
黄今低头看那根拐杖。
他顺手将它捡了起来,拍了拍那个无聊龙卷风:“喂,你的东西。”
“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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