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僵硬的小男孩,如是说道:“假装没看到我比较好哦,这位银狼先生。”
他的眼睛越过福泽,看向了那条河,自言自语着:“这么冷的天气,穿着厚棉袄的我一入水很快就会沉底,在死掉、尸体浮肿之前不会浮出水面,也不会被救。”
福泽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不能坐视不管的他,说道:“是那封信么?”
小男孩沉默,这就是回答。福泽哑然不已,对方这才开口:“和你无关,早在父亲和大哥做下那个决定之后,就注定会有这一天。”
“……反对派?”
“咦?”小男孩好像这时才将福泽看进眼里,说,“您察觉到了吗?”
福泽没有说话。鉴于现在的局势,民间拥护天皇的反对派在学乖之后转入地下工作,而在这种偏僻的乡下里,一时半会还能够藏身。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接个任务,就牵扯到这种事关政治的事件里。
这可比单纯的仇杀事件要麻烦上百倍。
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面孔——曾经的刺杀目标,如今的和国领袖。
他惯用刀的那只手,开始不由自主的轻颤,幸亏他的手缩进袖子里,不会被发现此刻心里的脆弱。
“都死了?”福泽轻声问。尽管这么问有揭人伤疤的嫌疑,可面对这么一个堪堪才九岁的小男孩,他总要了解一下情况——不能将他交给警察,就只能询问对方有没有亲戚可以投靠。
不应该接下这份工作的。福泽心里这么想着。
不然他就不会陷入这种为难的境地。
小男孩轻轻的点头,低垂着脑袋。福泽能理解他的心情,短短的时间内他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事情——可作为那个家族的一份子,即便在战乱之中也能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也要承担福祸相依的因果。
“不是政府的人,是父亲的合作者,还没开始成事,就因为利益纠葛出手了。只是父亲没有想到,对方动手的速度比他还快。”小男孩抬起头来,朝着福泽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在福泽看来,这个笑容带着浓浓的嘲讽,和看破事态炎凉的淡然,而那双鸢色的眼里,却无悲无喜。作为一个刚经历家破人亡的小孩子,他的表现实在有些违和常理。
福泽不自禁的松开手,退后了两步,用全新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散发着暗质气息的小男孩。他竟然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只手就可以轻易捏断脖颈的小孩身上,感觉到了威胁。
小男孩说:“大哥拖住了杀手,父亲拖着重伤的身体将我从被窝里抱出来,给我套上暖和的衣服塞进家里的密道,又从外面封死了密道。我隔着那扇石门,听到了枪声。跑了好久,好久,能看到房子被大火焚烧,红光染红了夜空。”
小男孩用一种困惑又迷茫的声音说:“为什么自私自利、眼里只有利益,可以把姐姐嫁给足以做她爷爷的男人,在她难产死去后连眼泪都没有流一滴,而是责怪她命不好的他们……会愿意将生的希望都留给我这个不能继承家业的幺子?”
福泽:“……”他无法回答。
对方显然也不需要福泽的回应。小男孩在思考着,看起来是在很认真的思索着原因,很快又放弃了,再次用无神的眼睛看着河面:“父亲大人很痛恨异能者。不,与其说是痛恨,不如说是害怕这种神秘的力量。所以他无法接受新的国家和新的领袖。”
福泽打断了他的话:“你准备去哪里?”
“那里。”他指着河,用一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的语气说,“除了那里,我还能去哪里?”
福泽无法回答。
“我是个麻烦,不应该出生的人,如果暴露出秘密的话,将生的希望留给我的他们,会第一时间让我病逝。”小男孩又继续开始自言自语,“可是啊……曾经像山一样压在我头顶上的他们,怎么就这么轻易就死了呢?山被挪走了,为什么我却一点都不高兴。能活下来,不觉得庆幸。被他们保护了,也不会感动……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呐,银狼先生,您觉得……生与死,哪里不同?”
他抬起头,看着背着月光,被黑暗模糊了面容的武士先生。“人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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