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然后又朝里屋喊了一句。
“我不是大夫。”刘昌达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圆框眼镜,他笑了一声,“病了,该喝什么粥,我还是明白的。喝完粥后,你再走。还有,唔……,再过一个月,于青就要参加升级考了,你这个做学长的也算教导有方,他学业取得成绩,有你的一份功劳。”
于青?要升级考了?
徐二愣子诧异了一下,但很快就淡定了。先生之所以愿意为于青补习,也是看中了于青天资不错。不然对于天资一般的学生,三年简易科明显更适合他们。于青只比他小了一两岁,参加小学堂的升级考亦在情理之中。
六月下旬到七月初是历年升级考的时间。
不过于青能不能考过,还是未知之数。他上次能顺利完成升级考,也是多亏了狐仙帮他作弊,不然一样悬得很。
“先生,于学弟……”
“你不知道,他找过我几次后,就没找了。”
徐二愣子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痛,他连忙推辞道。固然是于青没接下来找他,可按理说,作为学长也应照顾一下学弟,所以这次先生论功夸奖,他实在不敢居功,冒领功劳。
“帮他一天也是帮。”
刘昌达语气拔高,强硬道。
“再说你两趟跑,平日里就忙,能给他指导就不错了。是他没找你,算是他的错,你不必介怀。”
他又强调了一句。
里屋的小脚女人端着淘米盆走出了门。趁着这个空当,徐二愣子马上转移了一个话题,“老夫子,不,周先生呢?有周先生的下落了吗?”
说起一日教导的恩,徐二愣子就忍不住想起了老夫子。老夫子将讲义借给了他十日,对他亦是不错。是弘文学堂中对他好仅次于先生、师娘的一个人。哪怕老夫子走了,解聘了这么多日,他都没有忘记。
“周先生?”刘昌达眉宇皱起。他刚才因拔高话音而耸立的身体又再一次的软在了太师椅上。他挪动了一下身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后,点燃了香烟,“他的踪迹我们这些先生也不甚明了,包括他的儿子,他和他的老妻一同离开了新野,我上次想要拜访他,没找到他。”
“怎么,你两次问起了周先生,和他有事?”
刘昌达眯了一下眼,心里倏地有点不舒服了起来。
他和徐二愣子的关系,可不仅是单纯的学堂师生关系。徐二愣子算是他真正的门生,只不过没有磕头敬茶这一步骤罢了。其外,老夫子和他的关系,可称不上是多么好。
“周先生走了?离开了新野?”
徐二愣子先是错愕,随即才想清楚了。
不仅是弘文学堂容不下老夫子了,整个新野,甚至南阳府,都很难再有老夫子的容身之处了。老夫子曾是南阳府科举的府首,同年不知凡几,学生对他如此折辱,这南阳府他难以待下去了。
先生的逼视迫近。
徐二愣子心里紧张,他道明了缘由,“我捡了周先生的镜片,想着还给周先生,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哦”的一声,刘昌达的眼趋于平和,他的身子坐正,“周先生的脾气我不敢恭维,但他好为人师的品性还是值得称道的,只是可惜了他的才华,跑到乡塾去教学了。你不要学他,一直认死理。”
可不是认死理嘛。他觉得,已经到了民国年了,辫子剪了就剪了。偏偏这个老夫子认死理,被学生揪住了,以致名声毁于一旦。
先生训导,徐二愣子点头称是。
少倾,小脚女人就熬好了生姜糖粥。徐二愣子等粥凉的差不多了,捧着瓷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道谢后,出了寓所门。
“胡老爷,你看,这是把新锁。”一人一狐在老夫子寓所门口止了步,徐二愣子朝窗台瞧了一眼,空荡荡的,“二超子和老夫子都离开了新野,这里都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处……”
一个前清的廪生,一个人力车夫。徐二愣子想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共通之处,又是怎么沦落到了同等的下场。
一个对他有恩,一个与他有仇。
灰白狐狸又一次跳到了以前放置剑兰盆栽的窗台上,门里的景物和几个月前没有什么差别,它摇了摇头,又一个纵身,跳入了徐二愣子的怀里。
它呦呦叫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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