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掐住简子晏的脖颈,强迫他仰头看向自己,目光中满是狐疑,“莫非你转变了战术,想要靠讨好朕来的麻痹朕,然后再伺机逃走?”
简子晏非常努力地想要摇头,却无法移动脖颈,只能从嗓口挤出嘶哑的声音。
“求……”
“你是想要向朕求饶?”裴明珏怒火稍缓,他凑近简子晏的唇瓣,“说来听听。”
简子晏唇瓣阖动,尽自己的全力,仿若从心肺中挤出这只言片语。
“求皇上……不要杀大将军……”
裴明珏的神色一点点地阴了下去。
他冷冷地注视着简子晏呼吸困难的面孔,只需要一用力,他就再也无法说出这些让他愤怒和厌恶的话了。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密探前来通报消息,他深吸口气,将简子晏甩在床上,起身出去。
“皇上,上官林进入内庭了。”
“上官林?”裴明珏眯了下眼,他都几乎快要忘记了这个名字,“他进内庭做什么?谁批的?”
“他向内务府递交的正式文书申请,符合条例。”密探道,“据说是从前帮助过他的一个老太监生了重病,快要死了,他特意申请来探望他最后一面。”
裴明珏沉默片刻:“这上官林倒是个知道感恩的,当日在金銮殿上,他也是唯一一个敢站出来为摄政王说话的人。”
听不出他的喜怒,密探低着头不敢说话。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裴明珏道,在密探要退出去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那个老太监是谁?”
“回皇上,是陈惠海公公。”密探道。
“陈惠海……”裴明珏低念着这个名字,神色有些恍惚。
他对这个名字非常熟悉,这就是曾经负责他父皇衣食起居的老公公,深得先帝信任,后来先帝殡天,他自己身体不好,就留在宫中颐养天年。
没想到,他也要死了。
裴明珏心中有些惆怅,那些和父皇有关的人和事,似乎都在渐渐消失了。
他在原地站立一会,突然抬腿,向陈惠海的住处走去。
……
上官林坐在床边,握着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满脸都是悲伤。
“上官大人不必……咳咳,不必记挂老奴。”陈惠海病得形销骨立,眼神却慈爱地望着上官林,“活了一把年纪,老奴也算寿终正寝,可以去见先帝了。”
“陈公公一生为皇家尽责尽力,是问心无愧了。”上官林压下悲伤,温声道,“只是我总有些贪求,想让陈公公陪我再久一些。”
陈惠海欣慰地笑了笑,嘴上却说:“老奴身份微贱,如何能当得起上官大人如此器重。”
“我不知公公身份微贱,只知在我受人欺凌,连馒头都吃不起的时候,是陈公公施舍于我,给了我在寒冬中活下去的勇气。”上官林道,“这些帮助,上官林一生一世都将铭记于心。”
听他说起这些,陈惠海眼神一怔,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中,流露出些许闪烁的光。
上官林没有注意,还在表达他的感激:“还有从前被小人构陷的时候,也是公公为我向摄政王大人解释,才让我免于责罚。”
说起摄政王,上官林也怔了怔,眼神黯然下来。
自从摄政王失踪之后就杳无音讯,不知道究竟如何了。
莫非摄政王大人真的像皇上与朝臣说的那样,是狼子野心的逆臣?
陈惠海这时却呼吸有些急促,在上官林连忙为他顺气的时候,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直直地看向他。
“上官大人,老奴敢问,你对摄政王是如何看待的?”
“摄政王大人……”上官林抿了下唇,“世人都说他杀死了先帝,又毒害幼帝,是罪不容诛,但我始终记得在先帝病重,以及幼帝失踪的时候,是摄政王镇压叛乱,以一己之力撑起朝政,因此我无法将传言与摄政王大人本人联系起来。”
如果是当着其他人的面,他是不敢说这些的,现在打摄政王已经成为某种意识正确,但凡说一句摄政王的好,都会被打成那一派,人人自危得很。
陈惠海气息微弱:“也就是说,在大人看来,摄政王是个好官?”
上官林沉思片刻,回道:“在证据确凿之前,我姑且是这么认为。”
“好,好啊……”陈惠海情绪激动,又咳嗽几声,“老奴有一些话,已经藏了一辈子,本想就这么带入土中,但老奴实在过不去自己的良心……”
上官林下意识地感觉到他即将要说的话不会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心口嘭咚跳动两下,忍不住追问:“公公想说什么?”
他知道在朝廷这种地方,聪明一点的话就应该明哲保身,不管陈惠海要说什么,都装作不听不问,任由他将这个所谓的秘密带进坟墓里。
但他总觉得,陈惠海即将说的话会对他产生无比重要的影响,他忍不住想要追问。
他踏进官场的时间不多,闯劲和赤诚之心还未完全退去,在这种时刻下,他选择遵循本心,无论结果如何。
在上官林紧张的凝视下,陈惠海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幔,似乎陷入到久远的回忆中。
“老奴只是不想到死都让一个好人背负着全世界的骂名,但老奴也深知,这不是大人能够管得起的事,因此大人就当满足一个老人垂死的絮叨,千万,千万别放在心上。”
上官林道:“公公请讲。”
“其实啊……世人对摄政王的传言,大多都是不实的,包括当今圣上所说的那些。”仿佛由于终于能说出积压许久的秘密,陈惠海的表情都显得轻松起来,“什么引/诱先帝,毒害幼帝……都是假的,是假的。”
他说得轻松,听的人却全身大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
上官林是想象陈惠海应该会说出什么重要的秘密,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一张口就是这种天大的秘辛!
“老奴……咳咳,到了这个时候,没有必要欺骗大人。”陈惠海道,“圣上只看到摄政王出入先帝寝宫,两人性情大变,却根本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上官林一脸震惊地听着,突然咣当一声,门被一股大力踹开!
他打了个哆嗦,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看向门口。
年轻的天子踏着光芒走进来,本应最朝气和活泼的年纪,眉眼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般冰冷沉郁。
“所以曾经都发生了什么?”他声音低哑,含着极重的压迫,“现在,都告诉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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