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两个人全心全意地厌恶着他,恨不得将他当场掐死。
而这次见面,江之远和沈修然下心翼翼地站在距离简子晏几步远的地方,连坐下都不敢,只用羞愧复杂的眼神望着他。
饶是简子晏已经被告知了他们两个的境遇,在见到他们真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为他们的惨状愣了一下。
他还记得印象中这两个人是何等意气风发,天之骄子,而如今他们一个瘸了,一个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黑,一看就过得非常糟糕,哪还有过去一丝一毫的影子。
“坐吧。”简子晏见他不说话他们就不敢先开口,就说道,“麻烦你们过来,是想和你们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之前确实因为一些情况无法直接对你们明说……现在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原因了。”
随着他的话,两人居然露出惊恐的表情,他们紧紧盯着他,就怕他下一句就是道歉,然后问他们想让他怎么做去偿还错误。
那他们真的会疯。
“我很抱歉……”
简子晏一开口,两人就发生了剧烈的反应,江之远想往后退,不小心弄倒了他的拐杖,而沈修然情绪激烈之下,脸色更加青黑。
这下把简子晏愣住了,他连忙止住话头,转而说:“你们看起来不太好,需不需要叫医生?”
“不,不需要。”沈修然调整了下语气,用对待易碎瓷器般的语气小心地问,“你想说什么?”
见他们坚持,简子晏也就作罢。
“我想说,你们之前说得没错,你们祖辈做下的事,和现在的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之前并不知情,会怪我也是理所应当。”简子晏口吻和煦,不含分毫阴霾,“所以你们不必在意网上的那些事,你们的道歉我都看到了,我不怪你们。”
江之远和沈修然愣愣地望着简子晏,几秒钟内,两人同时涌出了泪水。
他们背负着几乎将自己压垮的愧疚和自我厌恶,做出这些外人无法理解,甚至称得上大逆不道的事,无非就是想听见简子晏说出一句,我原谅你们了。
即使路再难走,有了简子晏的承认,他们也似乎觉得没有那么难了,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对不起。”
他们终于能亲口将这句话,说给简子晏听。
即使说出口也无法减少他们心中歉疚和悲痛的万分之一,毕竟他们的道歉能轻飘飘地说出口,但简子晏身上的伤害却无法轻飘飘地消失。
他们过去或许自以为是,高傲自大,但不至于连良心都丢掉,作为被保护的那一方,还不知好歹忘恩负义,认为他付出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简子晏看着他们满是血丝的眼睛,想必他们这些天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已经发了炎症,再这么下去恐怕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创伤。
“我接受。”他露出微微的笑意,一如当日在天台之上,温润柔和,仿佛能包容万物。
他希望他们不要再因为这件事而责备自己,希望他们能放下过去,好好地活下去。
两人看懂了他眼中的希冀,心脏痛得仿佛要将自己生生撕裂。
无论简子晏清醒还是糊涂,被他放在心上的,从来都是他人的安危,而不是他自己。
“你要……好好的。”沈修然小心翼翼地摸上简子晏的手背,在发现没有被拒绝之后,眼泪汹涌地流下来,落在他虚虚握住的手上,“我知道你不会想见到我们,以后会尽量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但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简子晏缓声说,“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修然哭得不能自已,他瑟缩着颤抖的肩头,面孔深深地埋下。
江之远没有拄他的拐杖,他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和简子晏说话的机会,想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简先生。”他站得笔直,然后对简子晏深深鞠躬,“谢谢您为我们,为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过去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简子晏微笑着接受了他们的歉意,并感谢他们对翁建柏一案做出的帮助。
这本就是一段难以扯清的孽缘,他觉得能到如今这个样子,也许是上天早已注定的结局。
【江之远原谅值+10,沈修然原谅值+10】
关于翁建柏一案,从头到尾掌握主要资料的一直都是简子晏,在简子晏还没醒过来的时候,池洲等人举步维艰,现在简子晏醒过来了,有了他的梳理,他们以雷霆之势迅速掌控了主场。
虽然所有人都担心简子晏的身体,不忍让他现在拖着病体操劳,但简子晏坚持如此,其他人无法阻止,就只好全力配合他。
几天之后,名震世界的翁建柏案开庭,简子晏作为重要证人,坐在轮椅上,被池洲亲自推上了法庭。
这是简子晏第二次在公众面前暴露出真容,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份截然不同。
“记者破晓”这个称呼,在庭上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同时,在面向全世界的开庭直播中,简子晏的脸被无数人认了出来。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弹幕涌入直播间,甚至盖过了翁建柏这一传说级罪犯的风头。
【我的天呐,这不是简子晏?】
【没错,就是简子晏!前段时间让江家和沈家垮台的那个简子晏,这个瓜我全程吃的,不可能认错!】
【简子晏是破晓先生???】
【????】
【我穿越到平行世界了吗?】
【我就说简子晏那么帅不可能只是个普通娱记!我就说他不可能是坏人!!】
【我爱上简子晏了,不,是破晓先生】
【破晓先生居然这么年轻的吗???】
世人无人不知破晓先生,如今和简子晏的脸对在了一起,所有人都疯狂了。
原本还对简子晏是个好人这件事半信半疑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官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推出个假的身份出来,简子晏只可能是破晓先生本人。
就连一直揪住他不放的周阳秋的粉丝们,也纷纷哑口无言。
在这个法庭上,简子晏才是唯一的焦点。
他语气平和,有条不紊地陈述着他调查出的一桩桩证据,这些证据都是他一次次以身犯险,亲自卧底得来的,没有分毫虚假,每一个都是重量级,足以压得翁建柏永世不得翻身。
翁建柏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冷笑着看着坐轮椅的简子晏,那种发自内心的憎恨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正如简子晏所愿,翁建柏被判死刑,所有和他有牵连的人都被扯了出来,各自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颗威胁全世界良久的毒瘤,终于彻底拔了出来。
翁建柏行刑的场景没有被流传出来,但是据知情人透露,明明行刑的时间距离开庭没有几天,翁建柏却完全变了个样子,全身肿胀满是伤口,几乎认不出那是个活人,就差最后一口气了。
与此同时,周阳秋醒了,但是关于影帝周阳秋恶意抹黑破晓先生,甚至为了活命在翁建柏面前供出破晓先生母亲的事被披露出来。
破晓先生的名声正如日中天,陷入全民崇拜的浪潮中,这个消息一出来,周阳秋及其粉丝立刻变得人人喊打,比过街老鼠都不如。
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池洲经过好几天的心理建设,终于准备好东西,想要对简子晏说出他出征前就想对他说的话。
“部长,祝你成功,一定要带给先生幸福啊。”瞿舒带着羡慕,笑着祝福。
池洲脸色本就严肃,此时更加僵硬,甚至几乎有种止小儿夜啼的气势了。
他紧张地点点头,带着一束巨大的花束来到病房,简子晏正在看书,看到这架势着实愣了一下。
就在池洲脑中空白,想着流程是什么的时候,简子晏的口鼻中忽然流下了浓稠的血液。
“池……洲?”简子晏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池洲的名字,然后在他目眦欲裂中,直接晕了过去。
“先生!”
……
当他再次醒来,迎上的是池洲强压悲伤的目光。
“先生醒了?”池洲柔声问,“渴不渴?我去倒杯水来。”
“池洲。”简子晏平静地叫住池洲,“我的身体,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
池洲回过头,脸色如常:“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先生身体太虚弱,继续治疗一段时间就好了。”
简子晏盯着他看了片刻,慢慢地坐了起来。
“池洲,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不止是最信任你的人,也是最了解你的人。”他说,“你认为你可以骗过我么?”
池洲高大的身影颤抖起来,他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一片,无法抑制的悲伤汹涌而出。
“先生……为什么!”他一拳重重砸在墙壁上,如负伤野兽般,却因为简子晏的身体状况,转为带着哭腔的呢喃,“为什么这些不幸都降临在你身上……”
“脑冻症1。”简子晏重复了一遍池洲的话。
“医生说,那些伤势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但是大脑受到损伤的面积过大,它会渐渐萎缩,渐渐……”池洲说不下去了,他别过头,浑身都在颤抖,却仍然无法压制泪水。
他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发狠地说:“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这里不行就换个地方,我一定能找到治好你的医生。”
简子晏温和地望着他,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池洲,现在我们就在世界顶级的医院,有世界顶级的医生,如果这里都治不了我的病,还能去哪里治呢?”
“我不管!”池洲第一次像个幼稚而蛮不讲理的孩子,他双眼通红,悲伤得像刚被夺走了全世界的孩子,“我不要你死,先生,我害怕你死……”
简子晏艰难地挪动身体,将这个哭得要断了气的汉子抱进了怀中。
他望着掉到地上无人管的那束花,到了现在哪还能不明白池洲的心思。
池洲虚虚地环住简子晏,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也仍然记得一碰简子晏他就会疼,他不想让他疼。
简子晏的眼神柔软下来,他摸着池洲的黑发,还能笑得出来:“幸好在开庭之前,我就已经把母亲送回老家了。”
否则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闻言,池洲哭得更厉害了。
“池洲,不要难过,我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没有什么遗憾的了。”这么说着,在池洲看不到的地方,简子晏眼中还是淌过一丝遗憾,但他安慰着池洲,“我们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了不是吗?无论是你还是我。”
池洲从嗓子深处发出压抑的呜咽,在简子晏的温声细语下,他彻底崩溃了。
简子晏抱着他,目光移向窗外清澈的夜色,脸上是安然的宁静。
……
江之远和沈修然很快得知了消息,他们都十分不可置信,但诊断结果就摆在眼前,没有任何翻盘的借口。
他们发疯般扑到简子晏的床边痛哭,但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简子晏生命的流逝。
简子晏的身体恶化得很快,一周之后,他已经不能起身,全身只有头部还能动动,周身已经随着脑死亡渐渐瘫痪。
从确诊的那天开始,池洲就把工作都转交给了其他人,一直陪在简子晏的身边。
自从那天情绪崩溃之后,他就收敛起全部的负面情绪,展现在简子晏面前的,是比之前更加温柔细心,柔情万种的男人。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和恋人越来越接近,只是谁都没有说出那句话。
这天池洲一如既往坐在简子晏旁边,为他削苹果。
“这个苹果很红,应该会很好吃。”池洲说着,先削下一小块喂到简子晏嘴边。
简子晏张口,刚含进嘴里,眸光就凝滞了一瞬,他很快咀嚼吞下,含笑说:“是很甜,你也尝尝。”
池洲不疑有他,又削下一块送入自己口中。
他的表情霎时呆滞了。
在简子晏轻轻的笑声中,他苦着脸吞下这块又苦又涩的苹果,无奈地望着简子晏。
“先生真坏,又故意整我。”
简子晏眼中流动着狡黠灵动的光,池洲看着看着,眼神渐渐痴了。
哪怕全身都不能动了,也无法掩盖简子晏身上散发的光辉。
这几天,他接触到了一个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简子晏,更加明媚,更加鲜活,更加……让他无法放手。
池洲压下心中排山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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