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小毛,李俏俏给他买了一套跟冬生一样的文房四宝,给小毛奶奶买了一盒擦手的香膏,给小毛弟弟买了件小袄。
两个月前,小毛被食锦记的方掌柜正式收为学徒,留在食锦记跑堂。一日三餐全包的情况下,月钱只有五百文。
食锦记有两个掌柜,方掌柜负责管理账目,还有一个宋掌柜,负责管理后厨。
听闻方掌柜性格孤僻怪异,很难接近,李俏俏原以为小毛会从宋掌柜那里下手,没想到他竟成了方掌柜唯一的徒弟,当真让人惊喜。
她问小毛怎么做到的,小毛也没瞒她,“方掌柜家中有一妻一女,他的妻子体弱多病,生了女儿后,大夫诊断她不宜再生孩子。方掌柜与妻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并不愿意为了子嗣之事停妻再娶,直言将来为女儿招赘就好。民间招赘本就不易,更何况方掌柜女儿的脸上还有一块巴掌大小的胎记,想要觅得佳婿更是难上加难。”
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你帮他找到了?”见他故意卖关子,李俏俏配合地问道。
“没错!我小毛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有几分门道的。我有一个关系不错兄弟,出生富贵,又是家中独子,但因为父亲为人好色,宠妾灭妻,后听信小妾谗言,被骗光了家财不说,还生生气死了他的母亲。
“从此,我这兄弟便对长得好看的女人避如蛇蝎。他痛恨他父亲,也痛恨自己的姓氏,早就放话道,将来要入赘旁人家,让他父亲断子绝孙,在地底下也享受不到子孙后代的供奉。”
李俏俏:……此乃狠人。
“打听到方掌柜女儿的情况后,我觉得他简直就是为方掌柜量身定做的女婿。当即找到他,问了他的意思。”小毛得意洋洋道,“他今年二十又一,靠摆摊帮人代写书信为生,无父无母,家无恒产。想成家,但不想娶妻。听说方掌柜女儿的情况后,别提多高兴了,一个劲儿地感谢我。”
后面的事情几乎就是水到渠成,小毛把他兄弟捯饬了一番,然后直接把人带去了方掌柜家。小伙子文质彬彬,相貌堂堂,方掌柜一家三口一眼就相中了。
小毛兄弟对方掌柜的女儿也非常满意,并不觉得她脸上的绯红胎记丑,反而觉得她因此与众不同。
总而言之,这是一门皆大欢喜的亲事。
李俏俏总觉得故事的发展听起来十分玄幻,不过,一样米养百样人,可能这就是小毛兄弟和方掌柜女儿的缘分。
小毛为人正派,眼光也不错,他结交的兄弟,人品方面应该不会有很大的瑕疵,只能说脑回路清奇,想法上比较有个性。
在规矩繁多的古代,李俏俏对这样的人还真有几分好奇。
婚事定下后,为了答谢小毛,方掌柜答应了他想去食锦记当学徒的请求。
兄弟的岳丈,多少也算是自家人了,小毛不想坑人家方掌柜,说好只当一年的学徒,一年之后,他还得去府城看看。
方掌柜知道他人小鬼大,有主意得很,是以并不多问,只道他想走的时候,提前一个月说就行了。
临近年关,食锦记生意红火,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富商老爷在这里宴请宾客,小毛从早忙到晚,已经有大半个月没睡个囫囵觉了。
累归累,他却觉得越忙越好,因为越忙,越能学到东西。
李俏俏直接把年礼送去了小毛家里。
大杂院人来人往,大门从来不关,李俏俏进了门,发现小毛奶奶正在院子里浆洗衣服,一旁的小毛弟弟也没闲着,用一根扁长的木棍捶打着另一个盆里的衣物。
天寒地冻的,祖孙俩的手冻得红得发紫。
这些衣服的色彩明亮鲜艳,布料也好,一看就知道不是小毛自家的衣服。
李俏俏估摸着,洗衣服的活肯定是小毛奶奶背着小毛偷偷接的,毕竟除了食锦记一个月五百文的月钱,还有她发的三两银子。
据小毛说,自从他到食锦记当学徒,家里就不用再买菜做饭了,他每天都会自带食盒,把客人吃剩的菜带回家。
为了防止店里的伙计私下对外兜售店里的饭菜,每人分到的剩菜数量都是有限制的,所幸小毛家人口少,小毛弟弟的饭量也不大。
衣食住行,刨除吃这一项,小毛一家三口的开销便只剩衣服和房租了。凭小毛现在的收入,应该绰绰有余才对。以小毛的为人,肯定不会让他奶大冬天里洗衣服贴补家里。
小毛奶奶对李俏俏的到来表现的十分热情,她不知道李俏俏是小毛的东家,但她知道李俏俏非常照顾她家小毛。
顾不得盆里的浆洗活,小毛奶奶赶紧擦干净手上的水,起身迎客,“清小哥,你来了!外头冷,快进屋坐。小宝,快把清小哥领屋里去,我去烧壶热水。”
“您老别忙活了,我把东西放下就回去了,家里还有事。”李俏俏拦住她,“这是给你们买的,小毛回来您知会他一声就行了。”
不等小毛奶奶推却,李俏俏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她先是拐弯去了趟食锦记,找到忙得脚不沾地的小毛,告了个密才回去。
晚上,小毛下值回家,拉着他奶好一通絮叨,“我说今年怎么不洗衣服还烂手,原是背着我偷偷洗的。阿奶,你可知这香膏多少文一盒?”
“多少?”
“少说也要百八十文。”
小毛奶奶倒吸一口凉气,“那你打算怎么给清小哥回礼?”
“这个您甭担心,我会安排好的。不过,”小毛话音一转,“如果您再接浆洗活,或者再让我发现您手上犯冻疮,我就去买这香膏给你抹,每十天买一盒。到时候,咱们看看,是您浆洗赚的多,还是我买香膏花的多。”
“你这个死小子,毛还没长齐呢,就敢威胁我!”小毛奶奶假意伸手去拧小毛的耳朵,被早有准备的小毛闪身躲过,以大杂院里各种嘈杂的叫骂声、吆喝声、嬉笑声为背景,祖孙俩拌嘴的一幕竟显得格外温馨。
腊月二十八,衙门封印,街上的摊贩越来越少,马津街的杂耍停了,码头、集市等人流聚集的地方也渐渐归于平静。
阿金爹和阿金娘结清工钱,回到自家茅草屋好生洗涮一番,换了件干净罩衣,才带着年礼敲响了榕树胡同第二家的大门。
时隔几天,阿金再次见到爹娘,小嘴一瘪,委屈巴巴地掉了好多金豆子,阿金娘心疼地抱着他哄了半天。
阿金爹也心疼,但有什么办法呢,得赚钱不是?
“快,先把这只甲鱼放桶里,藏在洞里冬眠呢,被我找到了。”他把手里装甲鱼的网兜递给冬生,自己拎着几条大青鱼往灶房去,“我去把这几条鱼杀干净。”
果然,人多热闹,晚上吃饭的时候,六个人围坐成一圈,整个饭厅都暖和了两度。
腊月二十九,吃完午饭,李俏俏带着阿金烧浆糊、贴春联。
下午,大家伙儿早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包括阿金在内,一人做了一道菜。
李俏俏做的酸菜羊肉。她太惦记这味道了,特意到乡下花五两银子收了一只整羊,准备吃一冬天。
袁长山做的宫保鸡丁。自从他在食锦记吃了这道菜,顿觉惊为天人,隔三差五拉着李俏俏和冬生琢磨这道菜的做法。他不知道李俏俏会做,只想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李俏俏也没有一次性把做法交给他,而是慢慢引导他。半年下来,袁长山做这道菜的手艺已经差不多可以出师了。
冬生做的上汤白菜。主要是李俏俏和袁长山都做的荤菜,他就做个素的让大家换换嘴。
阿金爹做了一道清蒸大青鱼,这是他来到江南后自己琢磨出来的菜品,结合了他们岭南菜的做法,味道只能说尚可。
阿金娘做的清炒冬葵,这是当下最常见的蔬菜,今天过年,家家户户桌上应该都有一盘。
阿金在他娘的指导下,做了清蒸南瓜,算是一桌菜的甜口代表。
六道菜,荤素搭配,摆了满满一桌子,大家赶在天黑前入座吃饭,一直吃到天黑点灯。
饭后没有春晚可看,李俏俏使出当家主人的派头,要求大家一人来一个节目,不拘是唱歌跳舞,还是诗朗诵。
作为活动的发起人,她抛砖引玉,来了一首恭贺新春的诗朗诵。想着大家可能听不明白,又用白话翻译了一遍。
紧跟着是阿金爹,他走到烛火旁,跳了个岭南的祈福舞。阿金显然对这个舞蹈还留有记忆,在阿金爹的带动下,很快加入进去,跟着一起跳了起来。
见大家都挺随性,袁长山来了个祈雨表演。这是袁广田出生那年,江南大旱,他们村前前后后请了好多道士过来祈雨。他在边上看了七八场,那些道士的动作和神态,他到现在都记忆深刻。
阿金娘来了首岭南的渔歌,从前,他们出海的时候都会唱,祈求海神娘娘的保佑,保佑他们平安归来,保佑他们满载而归。离开岭南大半年了,抛开豺狼虎豹般的亲人不谈,阿金娘确实有点想念那片土地,想念那片海。阿金爹在底下听得悄悄抹泪。
等阿金娘唱毕,轮到冬生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给大伙儿来了段昆曲,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唱的像模像样。阿金爹、阿金娘虽然听不懂唱词,但觉得那咿咿呀呀的调子着实宛转悠扬。
最后一个压轴的是阿金,他挺着小胸脯走到烛火旁,给大家背诵了《三字经》。从开头到结尾,没有停顿,一字不差。就这几天里,李俏俏刚教的。听着儿子抑扬顿挫的朗诵声,阿金爹和阿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坚定。
表演结束,李俏俏带着老老少少去院子里放烟花。
这年头,烟花很贵,老百姓很少舍得花钱买,只有不差钱的富商和官宦人家会在特殊的日子买来助兴。
烟花店的伙计不让试点,李俏俏穷人乍富,花钱大手大脚,很不知天高地厚地花费三两银子买了一捆“花开满地,遍地黄金”。
“花开满地,遍地黄金”,瞧瞧,多吉祥多好听的名字。
李俏俏让大家站远点,自己身先士卒,点了一个试试。
好家伙,什么花开满地,什么遍地黄金,就是超低配版的“地老鼠”,又名“蹲地炮”、“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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