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人寥寥,只有城市的灯光彻夜不眠。无月之夜,群鸟不飞,四周显得有一些凄清。
苏格兰背上了自己的琴包。
琴包里放着一把贝斯,但是不仅仅只有贝斯,还有那把狙击枪。
在结束了今天的任务之后,他原本打算把这把枪放回安全屋,然后好好休息一夜,明天打起精神继续应付那些让人心生疲惫的人和事。
但是格兰威特的邀约打乱了他的计划。而且现在可能没有必要了,或许他马上就用得上这把枪——不论是杀别人,还是自杀。
用狙击枪自杀可能不太方便……还好今天他随身带了手/枪。
“阴沉沉的,也不下雨。风吹了这么久,乌云该散了吧?”司机摸了摸下巴,坐在自己的出租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真不是一个好天气。不过等黎明就好了,光明会驱散一切黑暗的。”
“你说的对。”
如果他还能看到黎明的话。
苏格兰坐在副驾驶上,突然也有点想要抽烟了。但是现在时间紧迫,没有多余的空闲,让他用来回忆过去的人生。
“你没有收到短信吗?”苏格兰突然问道。如果注意他的动作,就会发现,枪口不经意间对准了司机的方向。
“什么短信?”司机有点迷惑地看向他。
“没什么。”苏格兰无声地调转枪口,笑了笑,打开车门,“多谢你送我到这里,今天晚上总是叫你帮忙。”
司机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不算什么,我的工作就是配合你们嘛。有事再叫我。”
苏格兰走下车,凉风朝他涌来,沁入四肢百骸的冷意瞬间席卷了他全身。他带着兜帽,背着他的琴包,走在东京的街头,像个深夜独自散步追求灵感的音乐家。
如果琴包里装着的只有贝斯,如果他不是苏格兰,那今夜一定是个悠然的夜晚。
其实也不用这么悲观——苏格兰安慰自己,或许今夜什么也不会发生,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多了。
至少迄今为止,他还没有收到任何情况不妙的消息。
但是他是个非常敏锐、警觉的人。“不要忽略任何一个疑点;如果你觉得自己有暴露的可能,那么就相信自己的直觉。”
格兰威特的试探,还有离开前对方的眼神,都让苏格兰觉得很不妙。
他不相信格兰威特说的那些月城叛变的话,那就只能怀疑格兰威特。
格兰威特在试探他。
两分钟前,琴酒突然给他发消息,询问他的位置。这种不详的预感立刻达到了顶峰。没有任何理由,他直觉地意识到:他可能真的暴露了。
他没有立刻回复琴酒,而且尝试着联系了公安。虽然在紧迫的时间里,撤离预案未必来得及发挥作用,但他至少可以交代一些遗言。
但是联络人没有响应他,在这个危机的关头,他和公安断联了。
于是苏格兰大抵已经明白了。
苏格兰决定站的高一点,比如某个天台或者高层,那是更适合狙击手发挥的地方。如果今天是虚惊一场,那再好不过;假如猜想成真,琴酒或者格兰威特亲自来处理他的话,他不介意临死前拉个人一起带走。
手机放在贴身的口袋里。苏格兰按了一下,犹豫要不要再给波本发一条短信。
……不,不是波本,在这个时候苏格兰不想用这个代号称呼对方。
是零,降谷零。
这时联系零的话,对于对方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诸伏景光明白,自己最好不要和零扯上太多关系,这是对那个人最好的保护。
如果不得不踏上死亡,那他最好死的干干净净。手机必须毁掉——零也好,哥哥也好,同期们、公安的同事也好,不能有人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诸伏景光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假如自己暴露了身份会怎样。现在他发现,原来事情真实发生的时候,他很冷静,因为不得不冷静。
“看来是不能道别了,”诸伏景光喃喃道,有点苦涩,“zero……”
下一刻,放在胸口的手机震动起来,嗡嗡的响声冲击着他的心脏。
是他迟迟没有回复,琴酒不耐烦了吗?诸伏景光拿出手机,却愣了愣。
零?
诸伏景光接通电话,却从电话另一端,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
诸伏景光彻底愣住,两秒钟后,他犹豫着问道:“……波本?”
片刻之后,他听到了幼驯染颤抖的声音:“是我……景,是我。”
能在这个时候听到零的声音,诸伏景光说不上是更担忧一点,还是更开心一些。
对方既然称呼自己为“景”,说明对方那边的情况是安全的,没有被组织监视,可以说一些外人面前不敢说的话。
诸伏景光攥紧了手机:“你接到琴酒的消息了?没关系,我已经做好准备……”
“停下!”对面的声音打断了他,“不要那么做,求你了……”
降谷零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但是诸伏景光觉得,此刻对方的嗓音里有一种浓重的悲伤和恐惧,以及千钧一发、失而复得的庆幸。
诸伏景光闭上了嘴。
“你听我说,我今天去处理了一些事。”降谷零说道。短短几秒钟,他的声音已经平稳冷静下来。这种时候,谁也没时间悲春伤秋。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有独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两个人交谈的时候,如果说“去出了任务”,那么指的就是组织的任务;如果说“去做了一些事”,那么往往指公安方面的事情。
今天晚上,诸伏景光本就是和降谷零一起出的任务,但是对方收到一条信息后匆匆离去,没有和他一起撤离。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去了公安那边。
“公安部这边已经处理好了,你的联络人,还有一些内部高层——没时间细说了,总之,都已经秘密关押了。”
诸伏景光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一种强行按耐着的怒意,不由得呆了一下。
……自家幼驯染今天去干什么了?
他刚刚无法联系上联络人,不是因为他被放弃了,而是联络人已经被“处理”了?
他暴露的原因,是因为警视厅公安部这条线上,有人叛变,倒向了组织?把他的身份信息告诉了格兰威特?
诸伏景光隐隐明白了一些,但又有了更多的疑问。
虽然零组对各地公安警察有指挥权,但是无缘无故,零怎么会突然去调查警视厅公安部?
诸伏景光直觉这里面还有其他故事。
“因为有个混蛋提供了情报线索,消息层层传达了到警察厅,”降谷零猜到诸伏景光在想什么,有点咬牙切齿,“那个混蛋还亲自做诱饵,验证了举报的真实性。”
诸伏景光:……
貌似还是个挺复杂的故事。
“这些之后再说,我们只有一分钟通话时间,然后我就必须挂断了。”降谷零快速道,“我已经接到琴酒的消息,要立刻出发去‘处理’你。”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苦笑一声:“zero……”
哪怕解决了警视厅的内鬼,也已经晚了吧?
“现在确实很危险,但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降谷零断然打断了他。
他悄然间已经更换了称呼。
“不能放弃,我们还有机会,苏格兰。”
苏格兰握紧了琴包的背带。
“我审问过了,投靠组织的高层还没透露你的身份。而你的联络人是被格兰威特策反的,和格兰威特保持单线联系。”波本声音沉了下来,冷静、严肃、决然。
警视厅高层是想要拿诸伏景光的身份作为筹码,与组织交换更多的利益,因此暂时没有透露。
“而且你叛变的消息,是格兰威特提供给琴酒的。”
所以这次苏格兰身份暴露,要么是格兰威特查到了什么,要么是叛变的联络人向格兰威特告密,要么格兰威特凭空猜出来了苏格兰的身份——
总而言之,现在联络人已经被控制起来,那么这次暴露危机的关键点,只剩下了格兰威特。
“所以,”波本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属于组织成员的冷意,“不如解决掉格兰威特。”
电话两端同时寂静了几秒钟。
这几秒里,身为幼驯染的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片刻后,苏格兰冷静道:“格兰威特近一年来声名鹊起,在组织里根基并不稳健,可以一试。具体怎么行动?”
“我刚才说,今天晚上某个混蛋以身作饵,那现在应该到了他收网的时候了。这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
月城吗?
苏格兰愣了两秒,提出了一个问题:“我明白了,但是,月城知道你我的身份吗?”
“……应该不知道。”
“那他会配合吗?我现在可是组织成员,今天晚上刚刚互相开过一枪,”苏格兰扯了一下嘴角,“他要收网,我也是他网里的鱼吧?说不定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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