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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一眼庄老蔫儿，见他喜悦的溢于言表，即便是没有点蜡烛，透着月色都能看出他的快乐。赵桂花抿抿嘴，不知道为什么们也轻轻的笑了一下，随即挠挠头，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心情，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晌午了，赵桂花顶着光头出来做饭煎药，这时院子里的邻居也过来打招呼了，经过昨晚的事情，大家也算是认识了。

“姑娘，你叫啥啊。”

赵桂花：“我叫赵桂花，那是我表哥，叫庄浩仁，他有个外号儿叫庄老蔫儿。”

反正这些人一定是要问的，所以赵桂花倒是主动说了出来。

“你表哥这是啥病啊？”

赵桂花：“其实就只是伤寒，但是拖了几天，反倒是有点严重了，不过也没啥，现在每天吃药已经好了不少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赵桂花就跟几个人打成了一片，这一片儿的情况，她也问了一个七七八八。赵桂花在家里是老大，为人处事，耳濡目染，都带着几分爽快。

她打听了别人，也适当的说了一些自家事儿。

这说的不多，但是院里的人倒是知道了，庄老蔫儿原来是做跑堂儿的，因为生病被主家辞退了，就连住处都被撵走了。这就少不得要多抱怨几分。

这些事儿啊，都是他们这穷苦人家能碰见的。

赵桂花：“他没地儿住，人家客栈看他病了觉得晦气，他只能去脚行找个地方住，这不是又因为病歪歪被盯上，其实咱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钱，那些地主老爷才是真的有钱呢。”

“谁说不是呢。”

赵桂花煎药之后端进去，其他人也忙着做午饭，就此散了。

赵桂花熬得肉粥，不过好在药味儿大，倒是盖住了肉粥的味道，她拿出前几天蒸的馒头，就着粥，吃了起来。庄老蔫儿：“这院子里的人好相处不？”

赵桂花：“还成，反正各过各的。”

庄老蔫儿喝着粥，喝的十分小心翼翼，说：“你说得对。”

顿了一下，说：“这粥真好吃。”

赵桂花：“当然好吃啊，这可是白米粥，里面还放了肉呢，以前我家只有过年的早上才能喝到，还没这个大米多呢。”

庄老蔫儿点头：“确实，大米没得不好吃。”

其实啊，不管是赵桂花还是庄老蔫儿，都很心疼的。这可是细粮啊，但是赵桂花又晓得，庄老蔫儿是个病人，自然要吃点好的养一养，他都吃好的了，她难道要去吃差的？

那肯定是要一样的，而且吧，赵桂花也觉得，自己也该养一养。这养得好了有力气，才能过的更好，不然要力气没力气的，还能干啥？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自己得能保护自己，她一直都表现的很强悍很凶，未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不然就她一个女娃儿，真是谁都能上来咬两口。

现在就不同，因为她凶，大家跟她说话都带着几分客气。

两个人吃过了午饭，庄老蔫儿也老实的喝了药。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老话儿总是不错的，像是庄老蔫儿就是这样，之前就是每天都昏昏沉沉的不行，但是这几天认真喝药，养了天，人倒是很快的好了起来。

他虽然是好了，但是他们家这几天的伙食倒是没有差，赵桂花认真说：“大夫说过，你和我的身体都有些亏空，如果条件允许，还是要吃点好的，养一养。”

庄老蔫儿好了，自然要再把把脉，赵桂花也跟着看了看，不出意外，她身子也是亏空的。

就这日子，谁不亏空啊。

但是赵桂花还是决定养一养，因为赵桂花没有提让他离开的事儿，庄老蔫儿十分高兴。

他的病好了，也立刻开始去找工作，这年头工作并不是很好找，庄老蔫儿好几天都一无所获，有些垂头丧气。他说：“不行的话，我还是给店小二的活儿。”

这种活儿还算是容易找一些，毕竟他有经验的。

赵桂花：“再看一看吧。”

顿了一下，她看向了庄老蔫儿，问：“你啥时候走？”

庄老蔫儿瞬间僵硬了下来，他抿着嘴，垂下了头，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大狗狗。赵桂花看他这么失落，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但是……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又不是真的亲戚。

她低头戳着饭菜，脑子有点乱。

她，她不提，他到时候该走也是要走的啊。

赵桂花很安静，庄老蔫儿心里发凉，他抿抿嘴，说：“我、我还没还你钱……我还是要还你钱的。”

赵桂花抬眼看他，庄老蔫儿认真：“我等还了你的钱再走，那个时候再走好不好？”

他终于找到了借口。

赵桂花沉默了好久，垂着头轻轻的唔了一声，虽然这事儿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但是赵桂花心里其实也不舒服，听说他确实“有理由”暂时不走，她也默默的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再等一等。”

庄老蔫儿立刻点头，他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低头吃饭，说：“我每天吃得这么好，我也该把这个伙食费给你的，我欠你好多钱，好多好多钱。”

最好是还不完的那种，这样他就不用走了。

赵桂花闷哼一声，说：“那，那好吧。”

庄老蔫儿辛勤找工作的时候，赵桂花也悄悄的去王二家附近转了转，这一转就看到门上已经贴了封条，她垂垂眼，晓得这里是被人发现了。

不过也不奇怪，这已经瞒的够久了。

要说完全不被发现，那是不可能的。

虽说这四九城每天都在死人，但是这事儿在周围传的还是挺热闹的。主要是这家子不做人，谁都知道这家子不是好东西，那现在他们被人干掉了，多少是有几分大快人心的。

大家议论的不少，但是说起这些都格外的高兴，有人除害，那能不高兴吗？

这几兄弟可能害人了，听说他家院子里还挖出一具尸体呢。

赵桂花：“……果然牙婶是被埋在院子里。”

不过赵桂花也只会说一句活该，他们一起坑人的时候可不会想到自己会被灭口吧。

这里的事儿，有人说是报复，有人说是抢劫，有人说是冤魂索命……总之各种各样的流言都有，不过抢劫的说法肯定是最多的。毕竟，他家都被搜刮了。

赵桂花：“……”

是我。

她内心想法不少，但是既然这边被发现了，那她以后肯定是不会再来了。赵桂花买了菜回去，就见庄老蔫儿回来了，他眉眼都是笑意，开心的说：“桂花，我找到活儿了。”

他喜出望外，说：“我打听到机械厂招学徒工，我被录取了。”

赵桂花也好奇：“机械厂是干啥的？”

庄老蔫儿：“就是做机械件的，其实我也不晓得具体要这么干，不过是学徒工，那肯定是最先就要教的。”

赵桂花是乡下来的，不太晓得这些，但是庄老蔫儿是城里的，自然是晓得这个厂子的情况，他说：“这个厂子是张老爷家的产业，他人很好的，是城里有名的老好人，一点也不苛待工人，我能录取进去，真是太幸运了。”

赵桂花被感染了喜悦，说：“那敢情儿好。”

庄老蔫儿点头，说：“可不，他家待遇也不苛刻，我是一个学徒工，但是就连学徒工，一个月都给十个铜板，还管三顿饭呢，等我学成了，不仅薪水多，还能便宜租赁机械厂的房子呢。”

十个铜板很少很少，可是本身就是学徒工，能给这些已经很幸运了，更不要说还管三顿饭。要知道，很多地方的学徒工一分钱也不给，就得给老师傅先干三年呢。

所以说现在真是一个很好的出路了。

不过有的家贫的人家不敢去，他们的日子赌不起，因为不晓得自己多久能成为正式的，好几个月不能给家里添一点家用，日子过不下去的，赵桂花他们还算是能过的下去的。

有很多人家，每个月的银钱都是固定的，根本就不敢有一点差池。只有条件还可以，或者说家里有别人能养家的，那才敢去做学徒呢。

做学徒很好，但是有的人却根本就没有那个机会。

庄老蔫儿会乐意去，其实也算是破釜沉舟了，他想的是，紧巴一段日子，是为了以后能够生活得更好，他只盼着这个了。而且，他也想过了再做点什么贴补家用。

他认真：“我会好好学徒，争取早日转正。”

赵桂花：“好。”

庄老蔫儿：“我这份工是学徒工，赚的少，我想过了，我每天下工回来去城郊帮着挑粪，这个活儿是常有的，这样我们就能多赚一点了。”他眼睛明亮，说：“我能养、养家的。”

赵桂花听了这话，脸色有几分红润，说：“你瞎说什么，什么养家。”

庄老蔫儿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儿，没忍住，说：“我们是一家人。”

赵桂花的脸更红，反驳说：“谁跟你是一家人。”

难得的，赵桂花这样飒爽的姑娘也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

庄老蔫儿垂垂首，不好意思的说：“我我我我……”

他结巴起来，但是还是鼓足勇气，说：“我稀罕你。”

赵桂花猛地抬头，就见这人眼睛亮晶晶，红着脸期待的看着她。他屏住呼吸的样子，像是下一刻就要昏过去。

赵桂花唔哝一声，说：“你稀罕我什么呀？我明明很凶。”

“我就是喜欢你，其实，其实也不知道为啥，反正就觉得你好。我喜欢你凶巴巴的好能干，喜欢你心地善良会来帮我，也喜欢你长得、长得好看。”庄老蔫儿觉得，他要烧起来了，但是他还是看着赵桂花不放。

他虽然是个软弱的人，但是在大事儿上，却又是很坚定的，他认真的重复：“我就是喜欢你，你特别的好看也特别的善良。”

赵桂花搅着手指，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是真的！”庄老蔫儿赶紧开口说：“我要是骗人，就天打雷劈。我不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的。”

赵桂花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我要想一想……”

她其实心慌慌的呢。

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她……好看吗？

她咬着唇，心里乱糟糟的，又紧张，也有小小的窃喜。

她不晓得自己窃喜什么，但是就是高兴，几乎是忍不住的笑意。她咬着唇强行把笑容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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