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隍,时而也会沿途奖励良善,惩罚罪恶。按理说,神明行踪难测,基本不可能撞见。但我好歹在阴间挂职,还是有些小道消息,譬如平冶的城隍收拢了许多枉死冤魂,府君无论如何都会走上一遭,而府君到访之日,也是这鬼城现世之时……”
书生慢吞吞为大胡子两人讲解其中关窍,倒也不担心白莲教那边的动作。果不其然,白莲教众人没跑开几步,便被府君麾下那些携带着铁索的鬼卒追上。
这些鬼卒手中锁链颇为奇异,并不用于捆人,而是直接从人体中穿过去,造不成伤害,却像长在了肉中,另一头却贯入大地,将人牢牢栓在原地。
白莲教众人都晓得已是大祸临头,都是拼了老命地攻击鬼卒、攻击锁链,然而无论是刀劈斧凿还是各类法术,都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落个了无踪影。
而在对面,又有一行鬼神离开仪仗队伍,向着这边缓缓而来。
人数不多,只有四个。俱是宽袍大袖,头戴獬豸冠,冠下黑布覆面。这不同于女子用薄纱遮掩半张面孔,而是用厚实的黑布将面孔遮盖严实。李长安晓得那不是什么活人所用的面纱,那是“尸帘”,死人停尸时,遮盖遗容所用。
“是赏善罚恶司的判官。”
书生小声解释。
“他们常用天平称量判决,先从魂魄中取出罪业与善果作为砝码,分置天平两头。若恶的那头重,便予以惩罚;善的那头重,就给与奖赏。看……”
他示意两人审判已然开始。
第一个接受审判的就是那悲风和尚。
无论对方如何挣扎攻击,那判官都不为所动,他一手端着天平,一手径直探入和尚胸膛。再收回,手上多了一枚黑色的砝码。
他将砝码放在天平的一头,并用沙哑的声线说道:
“逆乱人伦。”
接着,他继续探手。这次,却是一枚代表“善果”的白码,搁置在了天平的另一头。
“放生禽兽。”
还没有结束。
“荒【淫】无度。”
“祸乱人心。”
……
最后理所当然的。
“恶。”
“罚抽其魂魄为屋瓦,风吹日晒四百年。”
然后便见得和尚身躯松软倒地,而判官手上却多了一枚青瓦。
他将瓦片递给了旁边的鬼卒,一转身,选中的下一个目标却是成梁。
……………………
成梁觉得自己快疯了,不,是已经疯了!
“不,不!老子还没有出人头地,还没得到荣华富贵,怎么能死在鬼地方?!”
他抽出重剑,疯狂地劈斩周身的铁索,然而这几条明明把他死死束缚在原地的铁索,剑刃砍上去就便成了幻影、成了空气。
“哐锵。”
又一次徒劳地挥剑,透过铁索的幻影落在旁边的条石上,碎裂的石块伴着脱手的重剑高高弹起。他呆滞了片刻,忽的一阵恶寒袭来,猛抬头,那判官已近在跟前。
“对,对了!”慌乱中成梁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我是镇抚司的百户,我还有符箓,还有法器!”
他掷出了诛邪符,黄符软趴趴飘落在地。
他翻出了八卦镜,灰蒙蒙的镜面上什么也没有映照出来。
他又取出了一根金针,正是燕行烈甘冒风险寻求的,镇抚司看家利器,用佛门金身制成的“渡魔针”。
然而,电射而出的金针刺中判官,好似穿过一团空气,白白没入地上厚厚的苔藓里。
判官已是一手抬起了天平,一手抓向了成梁的胸膛。
成梁目眦尽裂,动用了最后的底牌—今夜中挽救他两次的金甲符。可惜金甲符也救不了他第三次。只见判官的手径直穿透金甲虚影,探入了他的身体中。
“损公肥私。”
“奸淫妇女。”
“通敌叛国。”
“阴谋害人。”
……
诸般垂死挣扎无用,成梁只有歇斯底里嚎叫着,眼睁睁看着判官从自己身体里掏出一个又一个黑码。渐渐的,天平上代表“善”的一头高高扬起,代表“恶”的一头死死沉下,直到判官掏出最后一个砝码。
“卖友求荣。”
他终于得到了最后的判决。
“恶。”
“罚抽其魂魄作灯芯,燃500年。”
……………………
兴许是书生的干系,也或许是李长安几个没有轻举妄动,三人倒也免了铁索穿身的待遇,但平生的善恶却免不了被秤量一番。
那边白莲教里勾得了几个魂魄,这边一位判官拖动着大袖走向了三人。
“两位不用慌张,这阴间的官儿不比凡间的官儿,只要生平不做亏心,那就不比怕这鬼神秤量。”
书生嘿嘿笑道。
“这注意既是我出的,那便由我第一个来吧!”
说罢,他竟坦然迎向判官,更是张开了双臂,任凭这判官秤量平生罪业。
“铲奸除恶。”
第一个砝码取出来,泛着白色的微光。
书生冲两人咧嘴一笑,这模样分明在说:你们看,就像我说的一样……
兴许是判官看不惯他这轻佻模样,第二枚砝码却是黑色的。
“操弄口舌。”
书生不以为意,还有闲心冲两人眨巴眼睛。
然而。
“贪杯好色。”
“狂悖无礼。”
……
一连串的黑码让天平代表“恶”的一头越来越重,也让书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最后更是来了一个。
“欺神谩鬼。”
直接让天平“恶”的一头沉到了底儿,这下子他是丁点儿笑不来,一张脸上冷汗直冒。
好在黑码已然取尽,接下来的都是白码。
“济贫扶弱。”
“急公好义。”
……
到了最后,善恶两头将将持平。
书生也得了个不好不坏的评价:“平。”
无奖也无罚。
他擦着冷汗走回来,但汗水没擦干净,人又变回了轻浮模样,笑嘻嘻说道:
“侥幸,侥幸,想来府君不缺酒罐子。”
“你这人……”
燕行烈笑着摇摇头,也没说个究竟如何,只转口说道:
“燕某人就来作第二个吧。”
说着,他已越众而出,大步走到判官跟前,先是拱手作了一礼,便挺直了腰杆,任那判官秤量平生善恶。
“尽忠职守。”
“一偌千金。”
“杀人无算。”
“除暴安良。”
……
到了最后,大胡子得到了迄今为止,场中十几号人中唯一的一个正面评价。
“善。”
至于有何奖励,判官却没大声宣告,只在大胡子耳边悄声说了几句,然后递上了一封纸函。道士虽然好奇,却没功夫去询问,概因那判官已经扭头把那黑布对向了他。
最后轮到李长安了。
他瞧着步步靠近的判官,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倒不是他害怕审判,只是觉得眼前人太过诡异,以及有那么点儿恶心。
这判官迈步时姿势很怪,总只有脚尖触底,脚根却从不落下,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个被风卷过来的纸人。挨得近了,可以窥见其尸帘下,灰白干硬的肤质,以及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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