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的,是季落漫不经心说出口的一句:“没出过错又不是不会出错。主题乐园的事情以前我就想着呢,只是没做出来。你——你做过吗?你只不过是看了几眼我的方案随便说两句而已。”
说完这段话,季落交叠在一起的细腿踢了踢空气,“一边去,别烦我。”
简凌迷茫了一瞬。
他心想,落落在说什么?
上辈子,他确实已经把主题乐园建设完毕了。
当时,还邀请季落和他一起去玩来着——
简凌停顿片刻,探究似的开口:“你说我没做过?”
“啊。你这样不会玩的人,怎么知道喜欢玩的人在乎什么,好了,闭嘴。”
简凌:“……”
男人百分百确定。
竣工的时候,他邀请过季落和他参加竣工仪式,季落拒绝了。
主题乐园成熟运转过一阵子以后,他又想带季落去玩,但是他又拒绝了。
简凌站在季落身侧,感觉心脏突如其来地开始抽痛。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小朋友的没心没肺。
可是没想到……
他竟然能没心没肺至此。
深邃的眼睛逐渐变得冷漠,像是秋去冬来时逐渐冰封的湖泊,寒意丝丝覆盖上不甘心停止沸腾的波浪,终于终于,在极寒真正来临的前一秒,嘎吱一声,将整汪水泽冻了个彻底。
好久之后,简凌轻声问:“落落,你之前为什么说讨厌‘简’这个姓氏?”
季落依旧在专心做方案。
他拖着语调回应:“……因为讨厌。”
“……”
骨节分明的手指收紧又松开。
简凌又凉凉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简凌么?”
“……”季落烦躁地按按太阳穴,“我怎么知道,书坏了吧。你能不能闭嘴?”
“……”
冷峻的男人不再说话。
他转身走出房间,一路离开季落所在的书房,走下楼梯,站到后面的清澈透亮,泛着粼粼波光的天鹅湖前。
漂亮的长颈白天鹅无忧无虑划着水,在湖里游来游去。
可是轻松闲适的场景与温暖的夏风,却无法让简凌沉重的内心重新恢复正常的温度。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清茶烟。
……
明明已经决定,在这个世界再也不抽烟了。
因为想和他的宝贝落落长长久久在一起的话,就得有一副健康的好身体啊。
……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回头看看,他的小朋友还和以前一样。
他妄想过的那些场景,爸爸经历车祸后、拿到属于自己的财产以后,季落对自己的态度应有的改变的情景……
根本没有出现。
季落还是那样。
没心没肺,不听自己说的话,不在乎自己做了什么,
……
连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说’的想法都没有。
一点在乎都没有。
……落落,你就不能问问我,我为什么和你提出那种建议?
就非得说我烦?
你就那么烦我?
耳边没缘由地响起各式各样季落说过的话——
‘我怎么会和你有婚约。’
‘结婚?不可能。’
‘你想都不要想。’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还有别人说的那些……
‘季落根本就不喜欢你!’
‘他只是想利用你!’
‘喜欢你怎么会一直甩开你?!’
……
打火机旋钮被无声地开启,许久不点烟,导致他的动作有一些生疏。
他稍稍低头,分明的喉结上下滑动。
一呼一吸后,白蒙蒙的烟雾从紧抿的嘴唇间丝丝溢出。
闹了半天,那些‘在乎’和‘吃醋’,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
相处十年。
可是十年,他连自己本来叫什么,都不知道。
……
他或许也根本不想知道吧。
谁他妈在乎呢?
简凌仿佛能在薄薄的烟雾中看到幻觉。
——干净的肺部因为尼古丁的入侵而刺激得收缩,抽痛。
之后尼古丁融入血液,因心脏跳动循环全身,刺激大脑中枢,很好地压制烦躁与焦虑,镇定思绪,再引起神经兴奋。
假性平静。
虚伪欢愉。
烟雾散去的时候,心烦的事情也随着消散了。
以前还觉得,你要是不乖,我就会用各种手段对付你,不管不顾的让你成为我的,只能看着我,哪里也不准去……
可是现在,突然觉得疲惫。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随便吧。
……
摁灭清茶烟以后,他把烟头丢到一旁的桌子上。
他记得这张精致的下午茶桌,如同他记得与季落有关的一切。
季落曾经把油画颜料放在上面,面对着天鹅湖画出来这个世界以来的第一幅画。
是他们去北海道的温泉旅行。
那时简凌在大洋彼岸的旧金山看着他画画,以为他想自己了。
……
男人笑了声。
天真。
季落都说,只是习惯他罢了。
习惯代表什么?
代表他自作多情,屁都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扯了把领带往回走。
而站到季家大门一侧时,看到季柏池正站在门口对着季落吼。
他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季落,你害了所有人,我妈,我妈她——”
而季落那双漂亮潋滟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根本不把季柏池当人看。
他扫了眼管家,随意地指指季柏池:“不姓季的小垃圾,看着就恶心。撵出去,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
简凌靠着门外的石墙,隔着一道屏障,兀自笑了一声。
豪华的别墅前刮过一阵夏日凉风。
他什么也没说,沿着林荫小路,独自往外走去。
说到底,季落真正在乎的,不过是一个‘季’字而已。
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一直……自欺欺人,以为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做什么梦啊。
……
可为什么,就算清楚地认识到一切,他还是忍不住地琢磨……
十年养条狗都有感情。
你怎么能做到对我毫不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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