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也觉得,大哥真的不像张家的儿子。我们张家,是举世清流,父亲一生嫉恶如仇,二哥也是刚直不阿之辈,就连长姐和我,也肯分大是大非。张家上下,从未有一人似大哥那般做派,尤其是他灭陈氏的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了,可每每回想起来,我还是胆战心惊。”
她说仰面吐了一口气:“我一直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杀陈家阖族,却又为陈孝殓尸,葬于邙山。后来他甚至带我去过陈孝的坟,坟前他问我:‘陇中白骨,够不够偿还吾妹的名节。’那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恨他,还是该谢他。”
席银扶住张平宣发抖的肩膀。
“要是奴,奴就会谢他。”
张平宣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你说什么……”
“要是奴,奴会谢他……”
她重复了一便。声音却弱了下来。
不禁回忆起了少年时的一些事,那个时候的她真的以为,受罪是因为她自己卑微,被羞辱是因为自己低贱,她从来不敢喊叫,也从来不敢报复。
但她到底想不想呢。
她想啊。
就好比在清谈居前,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打死那只追咬她的狗。又比如廷尉狱中,她也很想把口水吐到那个骂她“贱人”的阉宦脸上。
这么一想,她又有些后怕。
想起岑照曾经对她说过的话:“阿银是这世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女子。”
不由脑内惊响。
“奴……说错话了……”
张平宣凝着她摇了摇头。“没有。”
她神色略略缓和,再道:“阿银,我好像能想明白,大哥为什么会带你来此观塔。”
席银心中尚未平静,忽又闻金铎鸣响,下意识地抬头朝塔顶望去。
“你怎么了。”
“没有……”
她慌乱地找了一句话,掩饰道:“郎主喜欢这座塔吗?”
“嗯,他应该很喜欢。”
长风过天际。
金铃频响,风送百花,卷香如浪。
张平宣抬手指向宝瓶下其中一角的金铃,问道:“阿银,你识字吗?”
“奴……不识。”
“宝瓶下的金铃,也叫金铎。那个‘铎’字就是大哥的名字。”
席银闻话回想起,从前岑照在教她音律乐器的时候,也曾经说起过:“铎,大铃也。军法五人为伍,五伍为两,两司马执铎。《淮南子》中又论:‘告寡人以事者,击铎是也。’所以,铎是乐器,因属金之物,声寒而气正,是以也作宣发政令,号召军队之器。”
可惜后来席银并没有学会击铎,一是气力过小,不得其宏大精妙的奥义,二是世人沉迷丝竹管弦,并不愿意听类振聋发聩的天外来声。所以,她浅尝后就放下了。
“这个名字是谁给郎主取的。”
张平宣闻此问,不由眼眶再红。
“是大哥自己。”
她说着抿了抿唇,“我记得,大哥被父亲责打地最惨的两次。第一次,是母亲带他回家,父亲要跪拜宗祠,大哥不跪,那一回,父亲险些把大哥的腿打断。结果大哥还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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