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时回头看一眼,瞧令嘉还抱着那水晶球,提醒,“妹妹,来历不明的礼物可不能要,喜欢的话,要不你先交给哥,哥找个人检查检查,别有摄像头藏里头什么的。”
令嘉摇头。
“不是粉丝送的,这是我的东西。”
—
十月的伦敦阴雨连绵,行走于金融大楼间的精英们端上热咖啡,西服下加了薄『毛』衣。
霍普进老板办公室前,先打够了喷嚏,整理领口,才抬手敲门。
那晚从s市回来以后,他觉得老板变了。
以往sir和令嘉发生矛盾,工作时会更严苛更容易发脾气,这次却不一样,他对工作好像进入了一个麻木而不知倦怠的时期,对所有下属都温柔得可怕,就连对待犯错的人,也只是和颜悦『色』要求他们纠正。
“这样不好吗?”
办公椅从落地窗那面转回来,傅承致的长腿搭上办公桌。
“虽然不错,但您的改变来得太突然,大家还在适应期。”主要都胆战心惊这头恶龙不知哪天又会变回去,霍普内心腹诽,面上给他讲起了茶水间的笑话:“布雷特上周失手那只能源股,今早又因为您安慰了他两句,他大概以为是恐吓,差点自己递辞呈到财务领工资。”
傅承致可不会安慰下属,放在从前,任何人都不会多想,那就是威胁恐吓。
男人如愿被他逗笑,勾了一下唇角。
他拔开钢笔,接过文件,浏览项目时突然开口,“我从前一直觉得,做好事会让我不舒服。”
就像从前大多数内敛的东方人,无法开口说爱一样,稍微肉麻的词汇都能让他们如芒在背,傅承致可以毫无负担说出一堆冗长华丽漂亮的礼貌话,但他不能做一件柔软的事,那会让他不自在,浑身鸡皮疙瘩。
霍普顺着他追问下半句,“现在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吗?”
“暂时吧,我可以做段时间好人试试。”
从未拥有爱的人,当冷硬的胸腔里开始有了这种东西存在后,也许就和他一样,需要一点点适应。
在这个阶段,傅承致突然愿意对以往从不肯关注的弱小的人和事报以同理心,愿意花一点点的时间,思考他们失误背后的理由到底是不是情有可原。
晚上七点,是傅承致从合宜下班的时间。
当然,下班的意思,仅仅代表他离开了办公室,之后的几个小时,他也许会回家开视频会议,也许会与客户或合作伙伴共进晚餐,也可能会参加晚宴,然后满身酒气一个人回到他从老头那里继承的巨大豪宅,一个人冲澡,吹干头发,关灯睡觉。
管家偶尔会耐心剪辑,发来他那几只养在苏黎世的小布拉班特猎犬日常犯傻的影像,傅承致嫌弃地浏览完,暂时没有其他事情等着做时,就会想起令嘉。
这一次,他的朋友,合宜首席法律顾问乔治,因为工作滞留到深夜,佣人替他准备客房时,乔治心血来『潮』想借影音室看电影。
傅承致的腿原本都已经往卧室走,闻言又转回来。
两个多小时,电影放到尾声,这位牛津法学院出身的大律在影音室眼泪擦得稀里哗啦。
回头控诉,“傅,你对这段感人的生死绝恋毫无感触吗?还是你已经看了?”
黑暗中,傅承致没说话。
电影上映不久,他当然也是第一次看。
海水的柔波映得女主演天生的秋波眉温婉,像极了十几年前,傅家苏州祖宅还没修缮时,祠堂上挂的民国仕女图,又似他年少时看的旧电影,梦回时偶尔闪现香江的港口生离死别大小姐模糊的形象,有了具象的模样。
这动态的音频当比手机图库里单薄的一张照片,更令人失落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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