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来的“公主”身份让她困惑且迷茫,她又是个多思多想的性子,想多了难免伤身,便安抚道,“妹妹尽量往好处想,如今你有了公主的身份,既有了地位又寻到亲人,是一桩好事。”
云黛思忖片刻,笑了笑,“是啊,有地位了,也有亲人了……”
走在前头的古丽停下脚步,用不流利的长安话说,“公主,到了。”
云黛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清静的院落门口。
“古丽,纱君,你们先去准备热水和膳食。”云黛吩咐着。
纱君自是一口答应,古丽却迟疑,防备的眼神直往谢伯缙身上飘。纱君见状,壮着胆子,上前挽住古丽的手,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半请半拉的将人带进屋里。
没了外人,云黛整个人放松不少,连忙抓紧时间与谢伯缙说话。
“大哥哥,你骤然离开长安这些时日,肯定耽误了不少事,还有姑母那边她是一番好意,你要怪就怪我,千万别因我而伤了你们姑侄之间的情分。你待会离开后,若得空就去端王府走一趟,与她道个歉,我也该与她致歉的,但我今日怕是不得空,明日也不知道成不成。但你若在我之前见着她,就帮我说两句好话吧”
“嗯。”
“还有二哥哥和三哥哥,我们俩无声无息的不见了,他们俩肯定担心坏了。你回去后与他们好好解释,就说我这会儿一切皆好,等腾出空来就回去见他们。喔对了,还有琥珀姐姐,她肯定也吓坏了,也劳烦你与她解释一句。”
“嗯,还有呢?”
“还有,唔”
云黛仔细想了想,“还有银兰,当日她陪我一起去的王府,姑母与我说会暂且扣下她几日,也不知道她如今情况如何了。若可以的话,你把她带回将军府吧,她是个不知情的。姑母派了三个人陪我出门,张婶子和刘大叔他们都回王府了,我与纱君投缘,想将她留在身边,也劳烦哥哥替姑母说一声……”
说到这里,她也觉得实在拜托谢伯缙太多事了,于是改口道,“还是我亲自去跟姑母说罢,这两天总能寻到空的。”
谢伯缙盯着她,“说完了?”
云黛眨了眨眼睛,“说完了”
那个“了”的音在舌尖凝了凝,在男人逐渐锐利的目光中拖长,又添了个“吧”字。
修长的手指微屈,抬起,又轻敲在她光洁的额头。
“没良心的。”他道。
“哥哥。”云黛捂着额头。
“说了这么多,连丫鬟马夫都有交代,唯独缺了我。”
男人遽然俯下身,黑眸凝视着她,“你说你是不是没良心。”
突然拉近的距离和窜入鼻尖的沉水香味叫云黛慌张往后退了步,左右四顾,生怕被人瞧见般,小声咕哝了一句“我有良心的”,又仰起脸,一副善解人意的神情,“哥哥别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的,且有纱君陪着,我也不算孤身一人。”
“是。经过这回,我也知晓妹妹胆子大得很,都敢背着我跑了,又何须我担心?”
“大哥哥”云黛哀哀地唤了一声,难为情地捂脸,“你怎么还提这事,我这不已经回来了么。”
“若不是圣旨来的及时,你怕是已经到了洛阳。”想起这事,胸口就疼。
“”
云黛语塞,这事的确是她干的亏心,无可辩驳。
谢伯缙也不是要为难她,只是想看看她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的存在。
他自小就被长辈们说老成持重,无论是与人相处还是带兵打仗,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偏偏,他遇上了她。
有关她的一切仿佛脱了他的掌控,叫他头一回体会到了何为患得患失,这感觉实在称不上好。
“好了,路上颠簸这几日,你是该好好休息。”
谢伯缙抬起手,原想揽住她的肩抱着她,然而手在半空中停滞两息,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头顶。
他揉了揉她的发,“明日我将琥珀给你送来,她伺候你多年,更了解你的习性。”
“可以吗!?”云黛微诧。
谢伯缙见她眼迸欣喜,心说她见到他都没这样欢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嗯,有她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些。”
见俩人说了这么久,古丽走到门边提醒,“公主。”
云黛知道该告别了,与谢伯缙福了福身子,“我先进去了,大哥哥也快回吧。”
谢伯缙站在原地,“我看着你进去。”
云黛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
在那掩映在翠绿芭蕉的奇秀山石和一树开得灼艳的桃花前,玄色锦袍的男人仍旧站在原处,身姿如松,眸光幽远而静穆。
许是春色撩人,云黛忽的生出一股勇气来,提起裙摆朝他跑了过去。
见她突然折返,谢伯缙眼波微闪。
在那娇媚如三月桃花的小姑娘伸手圈住他的腰身时,心头惊诧更甚。
“大哥哥。”
云黛紧紧地抱着他,白皙的脸庞的贴着他的胸膛,心跳得飞快,那把轻软的嗓子也因过度紧张透着些轻颤,“我…我其实是有话与你说的,我想说,我现在也算是个公主了,虽不是什么中原名门贵女,但也算有身份有地位”
“大哥哥,我心里是有你的,一直有的……”
她面红心跳地说出这番毫不矜持的话,也不好意思再多作停留,松开男人的腰身,转脸就跑开了。
怀中仿佛还残留少女的柔软和馨香。
谢伯缙望着那飞快跑开的娇小背影,忽然想起多年前,他初次见到她时,她发间双环髻上簪着的白色蝴蝶珠花。
那时,蝴蝶随着她的步子一颤一颤,映入了他的眼里。
现下,她宛若那小小的蝴蝶,蹁跹地飞到了他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无边欢喜。
清俊眉眼间凝结的沉郁缓缓散去,他抬起手掌放在心口,薄唇轻翘——
她说,她心里是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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