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唯恐引起大规模暴乱,不知情者则心忧无法排解,浑噩度日。
江白昼的回归是一个秘密,姬世雄等人均不知情。
他一直待在洪水林,哪儿都不去。只在今日起了个大早,似乎要出门。
龙荧暗中留意着他,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但见他外出,十分不放心,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江白昼步履缓慢,总是走走停停。
他先出了洛山,走去官道上,遇到行人,主动跟人交谈了几句,似乎是在问路。得到答案之后便方向明确地朝他的目的地去了。
——竟然是公孙氏祖茔。
三大世家的祖茔都建在下城区,因为在他们看来,上城区是无根之地,不宜安葬。
公孙氏如今虽已衰落,毕竟还有人掌事,茔园仍有看守。
但看守脸上也现出了一个大家族的颓败之相,他们无精打采,心不在焉,一起偷着懒,连江白昼绕进去了也没发现。
龙荧紧随其后,也绕了进去。
茔园内一派萧条。
春日清晨的冷雾扑打在枯树上,使枯黄变成了深褐。一群乌鸦立在潮湿的枝头,睁着溜圆双眼,交头接耳,发出几声寂寥的哀鸣。
脚下道路是石板铺成的,石板间隔的缝隙里草杆支棱挺翘着,颇有些碍脚。
江白昼踩着这些杂草,在鸦群的围观下,走到了公孙博的坟前,只看几眼,他便转开视线,似乎要去寻找另一座坟。
终于,越过一座座鼓起的坟丘,他停下了。
眼前是一座新坟,和公孙博那座差不多同一时期入土,墓碑上写的是“公孙殊之墓”。
公孙殊。龙荧模糊的记忆裂开一条细缝,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江白昼的父亲。
来为亲生父亲扫墓,江白昼空着手,不下跪也不磕头。
他穿一身朴素白衣,站得端端正正,甚至有几分闲适,仿佛是与老友相会,应心生欢喜。
只听他轻声开口,对公孙殊说:“好久不见,我来看看你。这是我第一回来拜你的新墓地,以后未必会有第二回。顺其自然吧,反正,我拜或不拜,你都不知道。”
他话里似乎有话,龙荧听得皱起了眉。
江白昼低头盯着墓碑,喃喃道:“我明白你曾经说的俗人是什么意思了,身在俗世,心怎么能不俗?天地才能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凡人优柔寡断,均有所倚恋,万事入眼轻重不一。分轻重就难免心生忧怖,唯恐失去的是自己看重的,不看重的则无所谓,这是一切苦难的根源。”
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惆怅:“我的心里也有了轻重,每当受它磋磨时,便忍不住想,还是无尽海好,可惜我似乎很难再回去了。若有一天,我和你一样,不得不客死他乡,我的遗骨……”
江白昼顿了顿,忽然说:“算了。”
他似乎也没那么在乎,微微的怅然消散在春风里,转眼没了影子。
龙荧怔怔地看着他,只见他忽然走到一棵枯树前,轻轻抬起右手,手掌对着树根,做了个捏诀施术般的手势。然后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许久没动。
灰蒙蒙的天光下,鸦群不知为何忽然散开,齐齐扑打翅膀,飞上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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