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户户皆挂五色琉璃灯,极目一望,满街华灯流光溢彩,霎时间将上城区映照得仿佛天上宫阙。
江白昼目送龙荧和姬云婵上了飞光殿的马车,龙荧不动声色地回头望他一眼,用眼神嘱咐他一人要小心,江白昼点了点头,随后与二人彻底分头,朝公孙府的方向去了。
是夜,公孙府似乎有酒宴刚结束,大门口一派喧嚷,江白昼暗中瞧了片刻,照旧越墙而入,隐去形迹,直往观心院走。
公孙博刚刚离席,被几个下人簇拥着回自己的住处休息。
他年迈不沾酒,但被旁人身上的酒气熏得不适,此时精力不济,脸色更不好看。
右手边扶着他的是大管家,正在与他谈论今夜的酒宴,说道:“贺求平一向诡计多端,老爷信他的话吗?”
公孙博冷哼一声:“他是姬世雄的好狗,必然每句话都是姬世雄授意,他会跟我们说,就不会跟焦家和赵家说?那姬老贼好事想不起我们,能想起我们的准不是好事!”
“那您看……”
“明日再议,我累了。”
公孙博回到房内,遣退一众下人,只留下心腹大管家,他坐在太师椅上,喝了一口后者斟的热茶,喃喃道:“老周啊。”周是大管家的姓,“我这两天总梦到殊儿,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我觉得不仅是日有所思这么简单。”
大管家最了解他的心病,不由得劝道:“二公子去了这么多年,咱们天南地北找过无数回,可就是找不见人,能怎么办呢?老爷看开些吧。”
“罢了,罢了。”公孙博摆摆手,“你也歇着去吧。”
大管家闻言退下,帮他带上了门。
江白昼这回没有贸然接近,他站在窗外听了片刻,将窗户推开条缝,骨灰罐压着信封落到窗台上,发出一声极轻的碰撞声。
公孙博猝然转头看了过来:“谁在那里?!”
他看见信和不明瓶罐,狐疑走近。
一股无端的强烈直觉从心头泛起,指引他轻轻拿起黑色的瓷罐,小心翼翼低头看去。罐身触手冰凉,好似直通九幽,生来不曾沾过活人气。
公孙博的手指忽然颤抖了起来,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竟然就开始害怕了。
他暂时放下瓷罐,两手并用开始拆信。
江白昼在窗外看着,心知自己应该走了,事情到此便算了结,他爹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之后公孙氏自会妥善安排他的丧事。可脚却迈不动,江白昼忍不住要看完这一幕。
正如他预料,公孙博慢慢读完信,浑身僵硬呆立好久。
但江白昼以为他会流泪,他竟然没有。他只傻呆呆地站着,好像没明白这是梦还是现实——凡人都这样,以为自己不希望发生的事就是假的,人人活得半梦半醒。
江白昼为免引起麻烦,在信中没表明自己身份,只说与公孙殊有过交情。
他模仿公孙殊的笔迹写字,只这一点,足以证实自己来历不假。
公孙博放下信,重新拾起骨灰罐,终于老泪纵横。
江白昼止住心里潮水般升起的悲意,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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