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高亢,语调中几多思念彷徨,悲切不忍,直至扑在杨青怀中嚎啕大哭,仍自追问不止。
这一声痛苦响遍朝阳峰上下,霎时清风又起,鸟雀重啼,整片天地也似从压抑中脱离出来。
陆大有与舒奇在旁对望一眼,但见对方眼眶通红,脸上神情却笑得好似稚童一般。
“青师兄!”
“二师兄!”
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再不压抑,兴奋的大吼一声扑上前去将杨青连同岳灵珊一起紧紧抱住……
“你……你们干什么呢?”
这半晌一直努力拔剑的小家伙被哭声吼声吓退,挠着后脑茫然望着几人不知所措。
杨青只觉岳灵珊在怀里哭得几乎昏厥,他双目微热,但也知此刻不宜再添伤感情绪。
于是从几人怀抱中抽出手一把将小家伙提起来,呵呵笑道:“你小子打了我半天,连个名字都不敢报,怕我报仇是吧?
你算什么汉子?”
“谁……谁怕你了……”
嘴上说不怕,但被他一双晶亮眸子一照,心里既觉好看,又感有些畏惧。
那感觉由心底而起,根本压不下去。
“哈哈,师兄,这是我新收的小弟子,叫做穆人清!”
陆大有心思活络,察言观色间已明白杨青欲要缓和气氛,瞬间领会其意开口附和。
“哦?穆人清?”
杨青先是摇头不止,接着点头不停,看着被自己提在半空的穆人清笑道:“久仰大名,穆大侠日后还得多罩着我点儿。”
“哈哈哈,这小子皮着呢,不过倒是一副热心肠。”
陆大有伸手把穆人清接过去,见他仍愣愣看着杨青不说话,一巴掌拍在后脑笑骂:“傻小子,还不叫师伯!”
“师伯?哪个师伯?”
“还有哪个,不就是你总缠着我要听他故事的那个?”
“啊!”
惊叫一声,穆人清呆在原地石化。
转圜之间,岳灵珊哭声渐弱,舒奇也松开两人站到一旁。
杨青抬手在他肩膀拍了拍,这从前在华山不怎么起眼的小师弟,此刻看来也倍感亲切。
眼看着两人仍紧抱在一起,陆大有知情识趣的朝舒奇一摆手,抱着穆人清转身就走。
不想刚走一步,便听山门内传来宁中则问询:“大清早的,谁在外面鬼哭狼嚎?大有!舒……”
话音未落,宁中则疾步走出门外。
她容颜多填老态,但依稀可见从前光彩。
如陆大有几人一般,目光一落在杨青身上就再难移开。
杨青单手将岳灵珊抱在一侧,双膝一屈重重跪了下去:“师娘,徒儿回来了。”
“你……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
翌日清早。
陆大有兴高采烈的端着热水奔赴杨青居所。
昨日几人见面,宁中则也泪洒山门。
末了杨青抱着失魂落魄的岳灵珊回到房中安置,又与宁中则互道离别,直说到天黑才各自回去休息。
他满肚子话想说,却不愿打扰杨青,憋到天亮就再也忍不住。
杨青所住还是从前的屋舍,不过到了如今,华山除了他和舒奇以及穆人清,就只剩宁中则母女二人。
“青师兄?醒了没有?”
在门外吆喝一声,便听屋内杨青应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陆大有就见杨青仍在床上躺着,扭头朝自己微笑。
“师兄,洗把脸。”
他递上毛巾,杨青也顺势起身接过道了声谢。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唉,师兄啊,小弟真怕这是个梦,醒来你又会不见了。”
“不会了。”
捧起热水扑面,杨青扭了扭脖子笑道:“再也不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
陆大有感慨道:“师兄你今次回来性情大变,我都快不敢认了。”
“嗯?哪儿变了?”
“太多了,从前你天不亮就起,天黑才练剑回来。哪像现在这样看着轻松自在,好像脱了一层枷锁,说话都和声细气不少。”
坚毅不屈么……
这铭刻在神魂深处的天赋,将一切影响修行的情绪视作杂念压制。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的自己看似出尘,实则神魂有缺,许多普通人的情绪根本感受不到。
现下多了自己原身的记忆,才觉世间一切重又鲜活起来。
“呵呵,你还认得我就好。”
笑着回了一句,杨青疑惑道:“昨天没顾上问,山上怎么就剩你们几人?大师兄还有林师弟呢?”
“林师弟……自从师父他老人家走后,就跟着其余弟子陆续下山去了。”
陆大有叹息道:“师娘紧闭山门,许出不许进。凡有意下山的,都视作脱离华山,再无师徒名分。
你走后小师妹便缟素着装,初时还常常以泪洗面,后来连话也说得少了,更少有出门。平日采买都是我请示师娘后亲自去的。”
高根明,施戴子与多名华山弟子死在岳不群剑下。
令狐冲与自己不在,其余弟子自谋出路也在情在理。
杨青默默听完,擦干了脸在他肩头重重一拍:“难为你了。”
“嗨,不难为。”
陆大有不在意道:“华山就是我家,师娘便是我亲娘,师妹也是一般道理,我乐意做这些。如今更好,师兄你回来了。
师娘师妹往后再不用伤神,华山也有希望了!”
点头附和一阵,杨青接着问道:“你还没说大师兄呢。”
“大师兄啊,他可是一言难尽。”
陆大有苦笑道:“你可还记得任盈盈。”
“怎会不记得。”
“你走后一年,大师兄恳请师娘同意他跟任盈盈成亲,师娘不许,可……你也知大师兄性子,他还是下山与人私定了终身。
师娘大怒下将他打出山门,不准他再回山上。
大师兄后来几次回山求情,腿都快跪断了,结果仍是一样。到了现在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
陆大有说完又补充道:“不过师兄常常偷回山上,叮嘱我华山有事可下山去找他,言语间颇多不舍,却不敢去惹师娘生气。”
“原来是这样……我走了八年么……”
杨青明白宁中则不可能恨令狐冲,顶多是气,是埋怨。
岳不群走后,自己也突兀失去踪迹,她那时已经少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这种事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其实无所谓对错。
任盈盈出身魔门,心思或许也不见得多单纯,但还没到黑不见底的地步。
她与正道颇多误会,也是出身环境所致,可终究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头。
令狐冲性子天生浪荡不羁,有时甚至少了些原则,但总有一些底线。
毕竟没到天地不容的地步,很多事情不需要看得那么极端。
只是要宁中则站在他的角度看待问题,短时间也不太可能。
婆媳冲突,男人受夹板气自古如此。
这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杨青笑了笑正要再问其他,就听屋外岳灵珊急道:“青哥!”
“在这儿呢。”
刚答应一声,门前人影一晃,接着香风扑面,软玉满怀。
“呀小师妹……”
陆大有扶额打趣道:“师兄我还在这儿呢。”
岳灵珊闻言抬头,怔怔看着杨青问道:“你真的回来了,这不是做梦?”
“真倒是真,不过你这身丧服再不换换,我怕是还得走……”
“哈哈哈……”
陆大有失声大笑,岳灵珊喜极而泣,双眼中光芒灿灿,再不复昨日那般空洞麻木。
“对了,昨天听你们说起什么姓庄的,怎么回事?”
“庄淼。”
陆大有接口道:“此人乃是江湖一游侠,为人颇有侠义名声。不知怎么听说小师妹为夫守节……”
他说到这儿岳灵珊身形一颤,便要脱出杨青怀中。
杨青心有所感,手臂一紧又将她抱住。
只听陆大有继续说起来:“庄淼好奇之下找上山来,哪知见过一面就说非小师妹不娶,任打任骂就是不走,已闹了好多年了。”
“大师兄不知道吗?”
“怎会不知?”
陆大有摇头道:“大师兄听说此事,腿都给他打断了。可人家只说求亲,又无非分之举,也不好真的打杀了。
后来他伤愈,又接连来过几次,连师娘都……”
说着他小意观察杨青脸色,见他面色如此又补了一句:“此人也是真痴情。”
“陆师兄!”
岳灵珊恼怒瞪他一眼,慌忙间回头正与杨青对上。
她刚想避开,杨青已坦荡说道:“小师妹,我们成亲吧。”
岳灵珊闻言豁然转头,眼中水光氤氲。
陆大有嘴巴张的老大,半晌都合不拢。
“你们干啥呢?”
沉寂中,三人只听门外鞋底拖地声响,尚还是个孩子的穆人清光着上身,一手挠着肚皮,一手揉搓眼睛蹒跚走来。
片刻后岳灵珊浑身充斥喜意,抱着穆人清出门洗漱。
陆大有目视两人走远,迟疑半晌才试探着问道:“那个……呃,咳咳。青师兄,你不是练了《葵花宝典》吗?”
“师弟有所不知,《葵花宝典》也有两种练法。要么全没,要么全能。”
“……”
……
四月初九,冲龙煞北,宜动土,婚嫁。
杨青不信这些,岳灵珊也不属龙。
两人在华山正气堂成亲,亦不用北行远走。
半月前宁中则闻听杨青提起亲事,也如岳灵珊一般喜极而泣。
她遭逢大变,现下年过五旬,已经少有什么事能让她真正高兴。
唯独听闻此事后,从前少有饮酒的她当晚与岳灵珊喝到深夜,才大醉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精神陡然一振。
随后便是陆大有舒奇两人帮忙操办,或向亲友传讯,或去买齐婚嫁所需。
短短半月便将华山布置的焕然一新。
这段时间以来,杨青每日运使青木印为众人洗髓阀体。
迎亲当日,从宁中则到穆人清都已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尤其宁中则,恍惚间她又恢复三十许人模样,神情中再无一丝愁容。
这天清晨杨青也是大早起身,换上一身喜服。
他从来灰衫及体,少有更换。
此刻衣着一变,又是另一番俊逸模样。
陆大有看得艳羡不已,舒奇在旁亦是浑身内外都透着高兴。
“宁女侠?陆师侄?”
“师父师伯,有客人来啦!”
山门外嘈杂声渐起,混着穆人清稚嫩高亢的叫嚷。
他自小入门,每日练功枯燥。
今日若论高兴,当属他最纯粹。
杨青笑看身后两个师弟:“两位,随我山门迎客去吧。”
“哈哈,走走走,且看看是否大师兄回来了。”
陆大有早先便传信给令狐冲,不过他与任盈盈隐居杭州,路途遥远现在也还没到。
两人一左一右随他走向山门外,远远就见冷清多年的山间人头攒动,恍惚间似又回到那日岳不群召集诸派论剑的日子。
“杨少侠?”
“杨青?”
“杨师兄!”
“真是他诶,回来了!”
靠前的一众来人杨青大都认识。
少林方证,武当冲虚,衡山莫大先生,恒山定闲师太,泰山天门道长。
这一行人各自带着随行弟子排在前列,看着远远走来的三人尽皆目瞪口呆,惊愕莫名。
及至杨青走近他们确认没错,才纷纷上前拱手见礼。
“杨少侠,你这些年远游何处,多年未见,这……这真是……”
方证冲虚与他几多交集,见面不免唏嘘感叹。
莫大先生承他衡山城外杀了费彬,为刘正风报仇的情分,也笑得颇为真挚。
至于定闲师太,龙泉镇中诵经除魔,其后一同赶赴少林,试剑嵩山左冷禅,交情更是匪浅。
“阿弥陀佛。”
她仍以佛号见礼,但杨青已听出其中真情厚意。
“诸位,里面有请。”
侧身让开门径,杨青探手引客,背脊微弯。
面前这些武林中泰山北斗样的人物也要恭敬回礼,才敢缓步进门,由陆大有引着去正气堂。
他们身后弟子看着这位近些年已被传成武林神话的俊美男子,更压抑着好奇心思,小意回礼,匆匆进门。
“杨师兄。”
目视众人入内,杨青蓦然只见面前人影一晃,恒山仪琳小师太笑意盈盈走到他面前大方施礼。
“仪琳师妹,这些年可好啊。”
多年历练,仪琳早已不想从前那般容易害羞,看着成熟不少。
她与令狐冲之间后来不知怎样,但眼下看来该是没什么后患。
“托师兄救命延寿,我一切都好。”
知道她说得是衡山城外费彬的事,杨青笑着回道:“多年前的事,不需再提了。”
仪琳闻言也不反驳,展颜笑道:“师兄先忙,我就先虽师父进去,等着看新人拜堂了。”
“好,你自去吧,我稍后便到。”
送走这些故交,之后的则是陆大有舒奇两人亲友,也有一些名望不低的江湖宿老,又或后起之秀慕名前来。
尽管都不认识,杨青还是笑脸相迎,给足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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